卷一 桃花妝後,滾滾塵埃 第十二章 一起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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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啪”短暫急促的一聲,在我腦海中撞擊起巨大的回音。
手有些發麻,看著他紅紅的臉,我從來沒想過有這麼一天,我和他站在如此絕對的對立麵,“黎生你瘋了吧。”
“落堇,瘋了的人是你。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他深深地看著我,我心底一瞬間升騰起很可怕的預感,我不要聽他說下去。我想走。
“他就是當年強暴了你的那個混蛋。”
寂靜裏,我打出去的那一耳光,在空氣裏折返回來,重重的抽在我臉上。
寧安國際港頂樓的長長的走廊裏,此刻靜謐得如同死亡禁地。下麵的樓層忙忙碌碌地白領像一出出無聲默劇,頂層是男人的私人辦公空間,除了高級助理很少有人會上來。
長漣舉起手重重的甩過男人的臉,她妝容精致的臉上看不到愛恨怨恨責難,就像麵對一份食堂的早餐時的樣子,“你瘋了吧,我嫁給一條狗,都不會喜歡你。”
“嫁給一條狗?”男人玩味地笑著,眼神中是不可冒犯的危險,“好主意,我成全你。”
他臉上一點點浮現出淺淺的掌印,看起來僵冷可怕的神情。
長漣知道,她已經沒有回頭路。
在黎生麵前,不由得就示了弱,或者是對那句話試了弱。我心髒裏的血液迅速停止流動,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成雪花的形狀,無數的棱棱角角都和刀尖一樣鋒利,紮得我渾身發冷。
我身側的鹿狸被黎生的態度點燃了,迅速握住了我的手,有些發燙的手心溫暖著我,確信她的智商幫她過濾掉了黎生最後那句話,我卻沒有這麼強大的功能。
鹿狸舉起小匕首轉向他的時候,我就該意識到一切已經失控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脫軌而出,“你他媽當時信誓旦旦怎麼跟我說的,你讓我幫你哄著她,你說你回來以後會解釋一切。等著你陪鍾微微生完孩子回心轉意麼?”
“落堇,你根本就沒有心。”黎生還是看著我,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鹿狸。
“你憑什麼這麼下結論,你以為你是她的誰,你以為全世界女人都該和你媽一樣慣著你是吧,是不是你七歲尿床你媽還覺得她兒子天賦異稟。”她又一次迅速命中了痛點,卻不隻是黎生一個人的痛點,“不對,你媽現在應該在家帶孫子呢。”
滴答,滴答,滴答,空蕩蕩的樓梯間寂靜了幾秒鍾,細細的導火芯靜靜燃燒。
“鹿狸你閉嘴吧你,就算沒有腦子你也想想清楚再說話,那孩子怎麼可能是我的!”他不在的這半年裏,我時時恍惚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討好地歉疚地這麼解釋著,這是我溺在水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現在卻變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草。
“是陸傑的,鍾微微給他下了藥,陸傑逼她去醫院做掉,她不肯,把所有的怨恨轉到了你身上。”黎生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我隻覺得火辣辣一陣疼,我當時答應過給他時間解釋,然而,還是我信不過他。
“她來找我的時候,我才知道她找人對你做了些很不好的事。”他的臉看起來甚至有些猙獰,我後背上的冷汗像濃硫酸一樣灼痛了每一寸皮膚,“她一直覺得那個孩子會是她和陸傑最後的一點可能性,陸傑不會讓她得逞第二次。她用手上的照片要挾我陪她去生下這個孩子,她就是想讓你誤會一次,她贏了。”
握著我的阿狸的手卻迅速的冰冷下去,我覺得她的臉色有些慘白。
黎生看著她,“如果不是你讓人把她推下商場的電梯,如果她沒有流產,這一切就該結束在她生完孩子之後。你毀了她對糾纏陸傑的最後一點幻想,然後那疊照片就被寄到了我家的信箱。”
我覺得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鍾點工拿給我媽的時候,我剛剛預定完公關公司的求婚策劃。”
我有些缺氧,這種時候就應該期待自己快點暈過去。
然後發生的事情完全就是在拍戲。
鹿狸暈倒了。
生活重重疊疊,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無聲無息結束了又開始了的各種事,不僅關於你愛的人,還有,你再也不願見到的噩夢。
時間是哆啦A夢的口袋,你不會知道下一秒它會放出怎樣的洪水猛獸。
鍾微微在宿醉醒來,或者說被吵醒的早晨,在惡毒地把鬧鍾丟進衛生間水桶裏之後,煩躁地解鎖了手機屏幕。
我們談談吧。一點,那家星巴克。
——陸傑
第二秒,她就無比感激及時叫醒她的小鬧鍾,讓她擁有漫長的四個小時準備這個“約會”。
“如果你再也不出現,我就既往不咎。”陸傑在這樣的頹廢裏認真起來格外可怕。
“是不是隻有她死了,你才會回到我身邊?”
“就算落小堇不在了,我也隻愛她,這輩子我都欠她的。”
鍾微微的聲音尖銳起來,“那我呢?你就不……”
“別他媽的跟我提你腿上的傷疤,當年那場車禍是你自導自演的,演戲太多,你自己都當真了?”他重重的砸了桌子“就算你真的喜歡我,我這些年也還清了。”
五歲相識,前十年青梅竹馬,後六年互相折磨,鍾微微自己都不懂她想要什麼。她小時候陳默寡言沒有朋友總是一個人,那時候有別的小孩子笑她是“傻丫頭笨丫頭不會說話隻會笑”。小陸傑是個仗義的男孩子,總是護著她,陪她玩,帶著她有了小夥伴,有了新的朋友。
但是,鍾微微心裏對寂寞和被排斥的恐懼,隻有在陸傑身邊的時候才能抹平。
當依賴變成喜歡,當喜歡變成占有欲。
後來陸傑舉家搬家,告白被拒絕的微微,花了很久,計劃了那場完美的意外,她成功地推開了陸傑自己被電動摩托不輕不重地撞進了醫院。
出院後的鍾微微腿上多了一道長長的猙獰恐怖的傷疤,這條看起來可怖惡心的繩索以愧疚為名,束縛了陸傑後來的很多年。
陸傑畢業的假期,以為這個暑假她可以陪他遊山玩水,逛遍大街小巷,一起喝酒慶祝畢業快樂。然而,那邊卻寂靜的像結冰的河麵,陸傑的回複總是閃爍敷衍。
直到她見到落堇,美麗開朗屬於陽光的女孩子,和她多愁善感柔弱的樣子完全不同。落堇在陸傑身側神采飛揚的樣子,讓她瘋狂地嫉妒。跟蹤的日子,像是活在地獄裏,他們幸福得像一個童話故事,而她在陰影裏體味生不如死。嫉妒是有觸手的恨,撕扯每一根神經。
她用跳樓為代價,換來了陸傑短暫的陪伴,與此同時,策劃了那場毀掉落堇的強暴。
那時候的陸傑困在對她的愧疚裏,落堇是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夢,幹淨純粹不可褻瀆,看著她碎在自己手上,什麼都做不了。
這幾年,他容忍她讓著她甚至答應她一些無理的要求,怕鍾微微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這種被威脅的生活裏,鍾微微得寸進尺,他一點點妥協讓步,除了感情。陸傑在遙遠的地方關注著小堇,看她一點點忘記放下,小堇的情緒以後也不會和他有關了。
他想等鍾微微膩煩了,放過他了,他以後可能會娶一個和小堇有幾分相似的女孩子,平凡普通一點,單純善良就好。
“還清了……我們永遠都不可能兩清。”陸傑感覺,眼前的女人就是個徹底的瘋子,精致的妝容碎裂,後麵是腥臭有毒的綠色黏液。
“微微,你不該以那個我一點都不期待的孩子為借口再去打擾小堇的生活,”咖啡的泡沫裏都是殘忍的苦澀,“如果我不喜歡小堇了,就娶一個溫柔幹淨單純的女孩子相伴到老。下地獄,我都不願和你在一起。”
假睫毛掉下來粘在臉上,濃妝之下哭花了的臉扭曲成一副皺巴巴的抽象畫。並不是落堇搶走了屬於她的愛情,是她破壞著別人的生活,為之機關算盡的是一份從來不屬於她的感情。
“既然這樣,那不如就一起下地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