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哼！”我清了清嗓子，坐到她對麵，一本正經像要發表冗長演講，她也在認真地豎起耳朵傾聽著。
    “呃……話說……”肚子裏的草稿還沒打好，不知道從哪講起，何況還是陳年舊事，“要不算了，還是別講了。”我試探地問她。
    “你怎麼這麼討厭，快說！”她用腳踢踢我，表示抗議。
    “好吧好吧！這可是你要聽的，不要說我在顯擺過去。說我的故事以前，先明確一個事實，我喜歡女孩子，我是LES，小姨告訴過你沒？即便沒有，從公司的那些八卦和我們的接觸中你也應該認識到了這點吧？”
    她點點頭。
    “呼！”我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親口告訴她這點，想不到真的說時是這麼輕鬆。
    “你猜我幾歲感覺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十二歲！小學五年級，因為一個叫璟璟的女孩。你也知道我從小很調皮，十足假小子，所以很多行為都是模仿高年級男生的，當時有一種特別流行的走路方式，現在想起來好撮，我裝給你看看。”
    我站起來，找了件夾克套上，誇張地勾著背，雙手插褲袋裏，每走一步都往下墊一墊，就跟彈簧一樣，還扭著身子，時不時還要抖抖腿。
    “醜死了！”她邊笑邊說，“正經點！”
    “其醜無比吧？可那個時候覺得很瀟灑啊！不喜歡讀書，也不招女生喜歡，每天放學都是這麼抖著回家的，還覺得天下我最帥。然後，這個璟璟呢是我們班主任的女兒，讀書的時候不就喜歡一幫一嗎？我就是璟璟的扶貧對象，她每天都要留下來跟我補一個小時的功課，可成績還是不見好。因為她有點清高，我時不時還捉弄她！有一天她就很生氣地對我說，王家琪，你害不害臊，你看看班上哪個女生像你這樣？那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自尊心就變強了。就因為這一句話，小孩子的腦子有點不可思議吧？然後我就變得努力了，數學成績很快就超過了她。她跟我呢，也就話越來越多關係越來越好了。不過一年後，她媽媽換學校了，她跟著轉學了。我每個禮拜都會給她寫一封，然後每個周三下午老師開會我們就放假，我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去等她放學，把信親手給她，當然，她也會給我回信。對一個成年人而言，這可能沒什麼。但是對於一個才十二歲的小學生，騎那麼遠的路去找她，真的很不容易，第一次還差點迷路了。後來我們的來往被她媽媽發現了，就告誡我，不要再找她，理由是我學習太差、家境太差，不適合跟她女兒做朋友。之後，就再也沒找過她，也是一種很強的自尊心作祟吧。”
    “如果那個小女生要是一直跟你來往，就沒有現在的王家琪了。”
    “那當然！嗬嗬！不過被人嫌棄，真的很傷自尊，還好我天性比較陽光，我發誓以後一定要比她優秀，讓她媽媽後悔。就這樣，我喜歡上了看書、學習，在各種比賽中爭取名次，我想出名，想讓她知道我變得優秀了，畢竟那個時候我們的學校在一個區，還是有機會在競賽中遇到的。可惜啊，她太不爭氣，上初中後，就很平庸了，搞得有段時間我都沒有動力。”
    “難道你讀書是為了她？”
    “也不全是，但是能為一個人努力的感覺很好啊。我也是到了初中才想明白，我對她的那種感覺就是喜歡。熟得有點早，是吧？嗬嗬！咱們交換一下，說說你小時候唄。”
    “我沒你過得精彩，沒什麼好說的。快說說你的那篇文章。”
    “還惦記我的文章？寫這篇短篇小說，完全是我自己的故事，隻是當時環境沒像現在這麼寬容，所以寫的是男生女生的故事。她是我高二的同桌，笑點比較低，人長得很普通。你也許不能明白，自己講一個笑話，然後有人真心在笑，內心是會有很大滿足感的，所以我很喜歡逗她笑，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喜歡。我和她之間，隻要是情侶會做的事情，我們都做過，但我們的關係從來沒有說破過，直到後來她有了男朋友，我才向她表白，結果她說她怕我。但那時候的我很賤啊，隻要她不開心，我還是會去講笑話逗她，然後送東西給她，陪她出去玩。”
    “哦，以後再也不聽你講笑話了！”
    “別啊！那都是從前、從前、從前的事了！我現在壓根就想不起來當時為什麼要愛得死去活來，她也很普通啊！反正當年我就像夾心餅幹一樣，在中間被磨來磨去，最後她索性不理我了。我就傷心難過，醉生夢死，為了給這段感情畫上句號，用筆名寫了那篇小說，沒想到轟動了全校，都說寫得太感動了，好多女生都說是哭著看完的。然後，我莫名其妙就收到了很多人的信，給我寫信的有些知道我是誰，有些不知道我是誰，後來有一封信打動了我，她說她心甘情願做那個女孩的替身，成了我真正意義上第一位女朋友。不過和她之間的事，我不想講，不是忘不掉她，而是因為這是我有生以來做的最荒唐的一件事，沒臉講。”
    “講！”她說得很嚴肅。
    “我對她沒感情，她對我很好，我們做了成年人之間的事情！”
    “你還真壞！”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看我。不過，聲明啊，是她提的分手，我想過要負責任的啊！”
    “還有呢？”
    “還有就是前任了，可是我該不該講給你聽呢？會打負分嗎？”
    “不講就是十八層地獄，你自己看著辦。”
    “好吧，好吧，我們在大學認識，同居六年，最後她去結婚了。”
    “完了？”
    “完了啊！細節沒什麼好講的，普普通通過日子，人生最高境界！六年，有多愛就有多傷！”
    “能把一份刻骨銘心的愛，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你也不容易！”
    “這不，現在已經什麼都好了嗎？既然我們沒有這樣的緣分，何必用過去困住自己呢？隻能說，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不是她。”
    “哦！”她沒有接話，反倒讓我有些敏感了，是她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了，還是她怕我說她就是命中注定的那個人，還是又回到那個糾結的問題上，她對我隻是鄰家姐姐的關心。
    “家琪，你會不會因為空虛而愛上一個人？”她突然問我。
    “不會！我已經不是十八歲，不會再犯同樣的毛病，我知道怎麼去珍惜對方的真心。”
    “好！記住你今天跟我說的每一句話。”
    “每一句？有點那個什麼了吧！”
    “不準討價還價！”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夏馨冉，希望你能明白，我今天告訴你過去的一切，隻想跟你說明一點，我是做好準備去愛你的，我可以坦然麵對我的過去，它們不會成為我們在一起的障礙。還有，我的家人，你也看到他們對你的熱情，我是可以沒有顧慮地去愛你的，隻要你願意被愛。
    下午的時候，陪馨冉一起去了小學的舊址，很早前就改造成了公園，我才明白，原來我們在同一個鎮上住著，在同一所小學念過……隻是緣分這奇妙的東西，偏偏安排我們在各自經曆青春懵懂後才重新遇上。如果當年，馨冉沒有被送到外婆家，她的記憶裏就沒有王家琪；如果當年，馨冉沒有被父母接回身邊，也許我們早就有了結果；而現實就是這樣捉弄人，兜兜轉轉，我們又來到了彼此身邊。
    “想什麼呢？”她問我。
    “不告訴你！”
    “那你自己抱著孩子！”
    “浩浩，自己說，你要誰抱？”
    “舅媽！”
    “叫得可真親！”
    浩浩很喜歡馨冉，怕她不會回我家，出門的時候一直跟著，走了二三十米就喊著要抱抱了。馨冉竟然傻傻地問我，浩浩為什麼一直叫她舅媽。我隻顧笑，沒法回答，我們這家人你適應適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