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麵容像是籠罩了一層寒霜，冰冷而毫無感情。咖啡蒸騰的霧氣令她的麵容如水中花鏡中月，虛幻飄渺。
    金玉就這麼看著她，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永遠都不會疲累一般。
    “……朱緋……”
    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是看著她，試圖讓她也看著自己。然而，她隻是平淡的抬起頭來，黝黑的眼眸無悲無喜的盯著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金玉隻覺得心裏酸澀難忍，那種感覺，仿佛一塊巨石壓在心上，難以呼吸。
    “……我不明白。”朱緋低下頭攪拌著咖啡，漫不經心，帶著一種獨特的優雅和誘惑，“你為什麼攔住我？”
    “……我，我隻是……”金玉張口，卻吞吞吐吐，說不出所以然來，“我隻是，想和你好好聊聊。”
    “好好聊聊？”朱緋的聲音帶著一種寒徹骨髓的冷意，“是我腦子出問題了嗎？一個執法者，竟然找一個怪物聊聊？”
    “你不是怪物！”金玉堅定的反駁，“你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是什麼呢？”朱緋隻是睨了他一眼，唇畔微微勾起，帶著三分冷意，七分嘲諷，“我已經，不是人類了啊……”
    金玉被她直白的話語弄得一愣，他想解釋，想要否認，可是，那是事實，沒有話可說。
    我記得，你如同雛菊一般溫和柔軟的笑意，我記得你無奈溫柔的模樣，我記得你鬧小脾氣的樣子，我記得，你聊無生氣的樣子。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你不該，變得這樣的。
    “那我該是怎麼樣的呢？”
    朱緋的話讓他一愣，難道他把那些話說出來了？
    “我該是怎麼樣的？溫順的，像是便利貼一樣完全依賴你的？”朱緋淡淡的看著他，眼眸黝黑像是無盡的黑夜，“你是否太過理所當然了，金玉。”
    “我——”
    “自從我踏上那一輛車起，我的人生就已經完全不在我的掌控之中。”
    朱緋平淡至極的打斷了金玉的話，蒼白纖細的手指捏著湯匙輕輕敲在杯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不否認自己是憎恨金玉的，就連阿斯蘭，她也是憎恨的。她常常想，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離開學校，那是不是就不會和阿斯蘭相處那麼久，就不會遇上李，就不會被凱洛斯困住，就不會失去記憶，就不會像個小醜一樣被人愚弄，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
    “我沒有那麼強烈的憎恨過誰，因為我覺得人生就這樣吧，為什麼要用那些感情耗費自己的生命呢？可是啊，我是那麼的，憎恨著你啊！”
    “恨不得，你死掉。”
    她的語氣溫柔至極，卻令人心驚膽顫。金玉慘白了臉色，他看著用這麼溫柔的語氣說著那些話的朱緋，有些不敢置信。
    “恨不得……我，死掉？”
    “我真的，好後悔認識你這個人。”
    朱緋說的很認真很認真，認真到讓金玉渾身冰冷。
    “為什麼？”金玉忍不住輕聲詢問，那聲音幾不可聞，若不是朱緋現在已不是人類，或許還聽不見，“為什麼？”
    為什麼恨不得我死掉，為什麼後悔認識我，為什麼要這樣冷冰冰的對待我，為什麼……
    “不要這樣看著我。”朱緋往後一靠，眼眸微微垂下，避開金玉一副苦情男配的表情，“是誰串改我的記憶？是誰居然一點愧疚心虛之心的冒充我深愛的人？是誰理所當然的插入我的生活？又是誰，將我一步步，變成這副模樣？”
    “……你恢複記憶了？”
    “不要這麼虛偽了，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金玉沉默了，他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攪拌著咖啡，過了許久，又或許隻是一分鍾，他開口了。
    “所以，你才會在醫院的時候，說出那些話是嗎？”
    “是的，我已經厭倦了。”
    朱緋坐直了身體，看了金玉一眼，終於還是站起來。
    “我走了。”
    見金玉沒有反應，朱緋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直接走出位子就要離開，可是在路過金玉身邊的一瞬間，她的手被拉住了。她微微側頭看著金玉，金玉這個時候也抬頭看向她。
    他的表情，像是要哭了。
    “那麼，阿斯蘭呢？”
    “你討厭阿斯蘭嗎？你，愛他麼？”
    “……阿斯蘭啊……”
    朱緋也隻是歎息一般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腦海裏那個人的容貌卻是模糊的。剛開始，是有一些好感的吧？哪一個女人沒有虛榮心呢？一個這麼帥氣的男孩子為你著迷，為你要死要活的，誰不喜歡呢？可是啊……他也是那些將自己拉入深淵的怪物之一啊！
    或許自己確實是喜歡他的，可是那些喜歡，還抵不上自己對於自己的愛。
    我終究是一個自私自利的人啊……
    “愛？那是什麼？”
    最後，朱緋還是嗤笑一聲，甩開金玉的手轉回了頭，結果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他就站在那裏，昏黃的燈光為他打上老舊的陰影，他金色的發似乎也在這寒冬夜色之中籠罩上一層寒霜。冰冷，孤獨。
    那雙蔚藍色的眼眸就這麼看著自己，裏麵的有什麼翻湧著，叫囂著想要掙紮出來。他似乎在顫抖，麵無表情，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頭。
    或許他聽到了那些話，可是這又如何呢？
    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你可真是絕情啊……”
    金玉的話忽然在耳畔響起，胸口一痛。朱緋有些恍惚的看著阿斯蘭忽然大變的臉色，她緩緩的，緩緩的，低下頭。可是這動作有些困難。金玉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自己身後，用一種很曖昧的姿勢環抱著自己，下巴就抵在自己的脖子邊上。
    朱緋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睛，世界在她的眼前好像變得光怪陸離起來，扭曲，猙獰，她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什麼來。
    “既然你不愛我，那就永遠屬於我好了。”
    依稀的，聽見這句話。朱緋忍不住想要嘲笑，他以為是在拍電影嗎？真是可笑啊！
    “你這樣，殺不死我的。”
    我啊，隻有在陽光之下，才會真正的死去啊。
    朱緋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陷入黑沉的黑暗之中。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阿斯蘭親眼看著他的女孩慢慢的閉上眼睛，垂下了頭顱，那尖銳的，帶著鮮血的刀刃，就這麼穿透了他的女孩的胸膛。他的話，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想要衝上去，想要殺了那個執法者，他想要，狠狠地，擰斷他的脖子，將他千刀萬剮！
    可是，周圍那些客人，像是撕去羊皮的群狼，一下子將他團團包圍，那一雙雙的，金色眼睛。
    竟是，一個局……嗎？
    阿斯蘭的目光穿過那些執法者，死死地盯著金玉，看著他抽出刀刃，抱起朱緋，看著他對自己輕蔑的微笑。
    “阿斯蘭•斯菲爾德，你想要，襲擊執法者嗎？”
    今天，隻要他出手了，就一定會上執法者獵殺名單，終其一生都會被執法者追殺。
    阿斯蘭慢慢的，慢慢的，勾起一抹，猙獰決絕的微笑。猩紅而仇恨的眼眸，尖銳的獠牙，猙獰的像是一個惡鬼。
    血族啊，一旦愛上了，就是死也不會放手的。
    Mygirl，ifItooindulgeintoyou？（我的女孩啊，我是否對你太過縱容了？）
    我不該這麼溫柔的，我應該，在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將你，死死地囚禁在我的身邊啊！
    像血一樣猩紅的唇瓣微微開啟：“lie。”
    我所看到的，全是謊言。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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