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前傳之鄭吉篇(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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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吉撇了撇嘴,心道陳淦幸虧未入他門下,不然此次定受牽連。他走到陳淦身側:“你剛剛說他可用氣息滅了數十根蠟燭。”鄭吉指著那紅痕,“沒有異物,隻有紅點,你說……”
“你懷疑鼎湖山莊下的手?”陳淦連連搖頭,“不可能!翟莊主是江湖人,他與王純無冤無仇,何必要滅他滿門。再說了,就算真有仇怨,他是正人君子,行事怎會如此毒辣。”
“我現在隻是猜測。”鄭吉拍了拍他肩,“師父說過,一切疑點都不能放過不是嗎?”
朝廷江湖向來涇渭分明,故而對於鄭吉一行的來訪,翟天英甚是詫異。當鄭吉說明來意後,翟天英憤而起身。江湖人最重的就是名聲,鄭吉的懷疑便是對他的侮辱!
“鄭大人,無憑無據不要信口開河。”勉強壓下怒氣,翟天英示意弟子收回已經出鞘的武器。與朝廷作對,非明智之舉。
“證據是查出來的,鄭某此刻所為正是查找證據。”鄭吉坐在椅中抿茶輕笑,對鼎湖山莊眾人的憤怒渾不在意。
翟天英狠狠地擰起眉頭,他不喜鄭吉,這小子自進門以後便倨傲無禮。他有什麼本事,敢擺出這等形態。翟天英冷哼一聲:想依靠朝廷的名聲打壓江湖人,鄭吉,你太愚蠢了!翟天英看了看侍立一邊的長子,向鄭吉方向努了努嘴。
翟天英是江湖成名的前輩,鄭吉隻是朝廷剛出茅廬的小子。前輩出手教訓後輩,說好聽了是加以引導,說不好聽了便是仗勢欺人。翟天英不想沾染壞名聲,於是他讓他的兒子與鄭吉比試。翟天英長子名喚翟明然,三十有四。其人身材修長,據說能在湖麵上行走數十步而不落,江湖人稱鼎湖飛魚。他早有名氣,自不將鄭吉這等無名小輩放在眼中。
翟明然上前一步,冷笑出聲:“鄭大人這是認定我父是殺人凶手了?”他眯起雙眼,眸中寒光微露。
“是不是凶手非鄭某說了算,也非翟大俠說了算。”他依舊沒有起身,仿佛感覺不出翟明然的殺意。“總得查了才好說。”
“查?”翟明然又是一聲冷笑,隻不過這次的聲音比上次大了許多。“我鼎湖山莊是什麼地方,豈是你說查就查的!”
“一個小小的江湖山莊,連門派都算不上。”鄭吉眉眼微抬,毫不掩飾的輕蔑。
“你!”在父親的示意下,翟明然強壓下火氣,沒有破口大罵。他拔出武器,指著鄭吉,“我倒要看看鄭大人有什麼本事!”
翟明然的武器是兩柄叉,形似峨眉叉,卻又比峨眉叉多了幾分剛氣。江湖上使叉的人很少,因為這個武器總讓人不禁聯想起女人、漁父或者夜叉。可是翟明然使叉卻使出了叉的剛猛、靈活,絕無脂粉氣,也無腥臭氣。
鄭吉站起身,自進入鼎湖山莊之後他第一次正了臉色。鄭吉知道翟明然的名聲,更知道他手上的這兩柄叉,他不會像那些無知之徒一般嘲諷翟明然,他正視他,要打敗他。他知道,這一仗將奠定他的江湖名聲。
“翟大俠是要與我比試嗎?”鄭吉還未到二十,可身量已高,站在翟明然身旁絲毫不顯頹勢。
“怎麼,你不敢?”翟明然撇嘴,看向鄭吉腰間的武器。
鄭吉腰間圈的是鞭,比起叉來,鞭更像是女人用的。
鄭吉挑眉:“有什麼不敢的。隻是,”他取下腰間長鞭,“若我打贏了,鼎湖山莊所有人都要接受我的詢問,包括翟莊主。”
“就憑你?”翟明然太過自信,麵對這樣一個小輩他也有理由自信,“我答應你!”
一招過後,翟天英就知道翟明然輕敵了。翟天英是詫異的,他未想到這個年未二十的青年居然有如此高的功夫,不僅是招式上的,還包括內力。王純一案轟動天下,所有聽說過這個案子的人也都聽說過鄭吉的名字,翟天英當然不會例外。隻是,翟天英那時想鄭吉隻是一個刑獄高手,哪裏料到他的功夫也這麼好。鄭吉師從嚴奕,嚴奕雖非江湖中人,但江湖名聲卻絲毫不低。嚴奕是個正派人,武藝也高強,他教出來的徒弟不會差到哪去,可是會這麼好嗎?翟天明越發奇怪!
院中鄭吉與翟明然已交手二十餘招。翟明然的叉很狡猾,可惜每每刺入那防不勝防的地方時,鄭吉總能提前預知般的避開。鄭吉的鞭子就像一條蛇,團住了叉,使叉左支右絀,不得出路。
嚴奕沒有鄭吉這麼狡猾。翟天英下了如此論斷。鄭吉的功夫不全出自嚴奕,翟天英敢確定。可是,翟天英卻無法判斷鄭吉的功夫出於何處。那些招式翟天英沒有見過,是鄭吉的自創,還是真有什麼世外高人?
翟明然的背脊已然冒汗,他知道他已經輸了。原該輸了的他卻還在苦苦支撐,不是他不想放棄,而是他無法放棄。翟明然不是一個輸不起的人。江山代有才人出,這江湖也是一樣。
鄭吉的鞭子緊緊纏著他,迫使他無法退出戰圈。此時的鄭吉就像一隻狐狸,獵物早在控製中卻不抓住,而是戲弄把玩。
翟天英不能容忍鄭吉這般戲弄,他的兒子可以輸,但不能輸的毫無尊嚴。於是,翟天英出手了。鄭吉的唇邊綻開一抹笑,狡黠而殘忍。他立刻棄了翟明然轉向翟天英,他等這一刻等了很久了。
鄭吉打得過翟天英嗎?自然是打不過的。但有一點翟天英永遠比不過鄭吉,翟天英老了!很多時候江湖中人和女人一樣怕人說老。老了,或許能換回一個大師的名號,可真正被人喚作大師的又有幾個呢!老了就該退位了,就要被那些一波波湧上的年輕人給替代了。老了的人或許有技術,可是他們的力氣沒了,他們的膽氣沒了,他們連誌氣都沒了。沒了這些氣就要被取代,甚至被殺害。老了的江湖人懂這個道理,所以他們喜歡壓製年輕人,他們總是要高高在上的,甚至高深莫測的,讓這些比他們有力氣有膽氣有誌氣卻沒他們有經驗的年輕人畏懼,不敢挑戰他們的權威。
翟天英真的老了,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和人交過手了,特別是年輕人!他的內力很深厚,他一掌推出去可以震塌一麵牆,可惜他的速度沒有鄭吉快;他的經驗很豐富,在鄭吉抬手踢腿的瞬間就能判斷出他的下一招,可惜他太迷信經驗以至不曉變通。
翟天英輸了,鄭吉的鞭子纏住了他的右臂,隻要微微用力,他的胳膊就會與身體分離。所有的人都震驚了!一個未到二十的年輕人,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居然能打敗成名多年的老前輩,居然能贏得這麼漂亮。此戰過後,鄭吉將揚名天下!
收回鞭子,鄭吉微微欠身,有禮有節。他此刻的禮節與他之前的倨傲形成鮮明對比,於是那諷刺的意味也便更加濃厚了。“翟莊主,鄭某隻是來辦案的,還望各位配合。”
翟明然扶著微微顫抖的父親,他的眼睛掃過站在簷下的那些弟子,看到他們麵上無法明言的神色,翟明然慢慢閉上眼,深歎了一口氣,他知道鼎湖山莊的輝煌自今日起便會終結!
前所未有的配合。鄭吉帶著答案滿意離開。
“大人,翟天英不是凶手,我們的線索又斷了。”
“誰說斷了,”鄭吉勒住馬韁,回首山莊,“我們不是知道了他還有個師兄嗎!”
“他的師兄行蹤不定,我們要去哪裏找?”
“找?不需要。他會送上門的。”
鄭吉打敗翟天英的消息一夜間傳遍江湖。鄭吉挑了挑燈芯,於跳躍燭光下上翹了唇角:“知道江湖人最看重的是什麼嗎?”他抬起眼看向對麵的下屬,在下屬懵懂的表情中啟唇,“名聲。自己的名聲、師門的名聲。”鄭吉站起身,臨窗負手,“翟天英的師兄會以最快的速度找上我。”
杜鈺是個武癡。他七歲時跟隨翟天英的父親翟翔宇習武,十三歲學成下山,十五歲挑戰關東大俠武素,十七歲揚名江南,二十歲便已成為年輕輩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傳言杜鈺的一線指比翟天英高明數倍,他不僅能在一息之間凍住整片湖水,更能於波濤之中一指點魚。中了他一線指的魚內裏冰寒,外表卻無半點異樣。
自翟翔宇去世後杜鈺便很少回到鼎湖山莊,他與翟天英以書信往來。而這幾年間連書信都少了,翟天英隻知道他在尋什麼武功秘籍,至於有沒有找到,翟天英全然不知。
“幾年前他隨著一些門派去剿滅什麼妖魔部落,後來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翟天英想了許久才說出了這件事。
“他沒有拿出什麼交給你?”
“沒有。那次之後我就再沒見到他,他隻給我寫了一封信,神神叨叨的說什麼天神天神的。”翟天英說完這些之後就不再作答了,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累。
鄭吉滿意地點了頭,起身告辭:“日後若有疑問,鄭某再來叨擾。”
“等等,你不會是懷疑杜鈺吧。”他連連擺手,“我那師兄就是個武癡,他不可能殺人的,再說了,他和王純一家無冤無仇。”
鄭吉冷笑一聲沒有回答。當年,杜鈺與他的族人不也是無冤無仇,為了那所謂的秘笈大開殺戒時怎就不想想無辜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