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在地板上的油亮鞋麵倏地停頓下來，隻是一秒，沈夜辰穩健的腳步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白皙的手指掏出手機飛快地按了幾下，茶色的眼睛裏發出寒冰一般的光，襯得整個人蒙上層白霧，冷冽得讓人不敢靠近。
    可憐的負責人額上直冒冷汗，以為自己無意間又說錯了什麼話，幾步小跑著過來：“沈總，您看，這……”
    他話還沒說完，沈夜就辰急衝衝地丟下一句：“我臨時有事，改天再親自上門向周總道歉，就這樣。”
    那人眼看著上頭吩咐必須好好招待的男人一腳踏進電梯，瞬間消失在門後，隻來得及說了一句：“可是我們老板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沈夜辰打發走了司機，自己開著車一路跟著那個男人，看他拎著可笑的公文包一次次走進高樓大廈裏，又垂頭喪氣地離開。時間慢慢過去，臨近下班高峰期，白天的炎熱漸漸散發掉，微風皺起，陰沉的天空中，白色和灰色交織在一起，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年過三十的男人頹敗地扯了扯束縛脖子的領帶，一屁股坐在階梯上，望著前方的空地發呆。
    沈夜辰靜靜把車停在足夠看到他的不遠處，緩緩點燃煙頭放進嘴裏，吐納之間，狹長的鳳眸忽明忽暗，清冷的氣息逐漸散去，淡色的唇瓣一開一合，湊得夠近，才聽到他發出的聲音：“大哥，我終於找到你了……”
    沈皓書愣愣盯著手中的簡曆，即使他早有準備，也料不到現實會這麼殘酷，他想過要不幹脆做回老本行算了，念頭剛產生，立馬就打消了。N市的泥瓦工，賺得或許不少，但這是在天公作美的情況下，除去基本的生活開銷，孩子的上學費用，本身就捉襟見肘，更遑論想要紮根下來。
    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沈皓書掏出來一看，是周瑞瑾打過來的，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一些：“喂，怎麼了，周二少爺是準備查崗來著？”
    那頭周瑞瑾笑笑：“我說我跟你一起去吧，你還非不讓，結果怎麼樣？”
    “還行，說讓我回去等通知，”沈皓書接著道，“你就別操心了，在家好好帶我兒子，等我回去就開飯。”
    “行！”
    沈皓書搓了把臉，重新振作起來，把手中的簡曆收進隨身的包裏。身後的大商場正在做活動，擺設了巨大的多啦A夢和海盜船造型，穿著動物衣服的人免費給小朋友發氣球，或者合影，歡快的笑容不絕於耳。他想到小崽子一直念叨的玩具，捏了捏幹癟的錢包，終於還是狠狠心走了進去。
    家裏肉和蔬菜還有，就是走的時候太匆忙，沒帶多少衣服，眼看天氣越來越涼，適當的添置是必須的。至於周瑞瑾欠款的那部分，反正已經欠的夠多，也就不在乎這點了。挑挑揀揀了半天，又選中一款軍綠色的仿奔馳合金車，引擎蓋和後備箱都可以打開的那種，提著大包小包去搭公交車，絲毫沒有注意到幾米之隔的男人。
    搖搖晃晃的下了車，周瑞瑾的奪命連環電話又來了，這次是氣急敗壞的大叫：“沈皓書，你兒子把屎拉褲子了，你他媽的趕緊給我回來！”
    “……”沈皓書嘴巴抽了抽，慢悠悠地說了一句，“我兒子自己會上廁所的。”
    周瑞瑾怒吼：“那他今天是怎麼回事？”
    沈皓書皺眉想了想，類似的情況好像之前也有過一次，隨即不確定地問道：“你給他吃什麼了？”
    周瑞瑾呐呐地答道：“中午我叫的外賣，那家酒店是我以前常去的，裏麵的東西都很幹淨，而且我也吃了，沒什麼問題啊。”
    “那喝的呢？”
    “礦泉水和牛奶，飲料我都沒敢給他喝。”
    沈皓書無奈地歎氣：“抱歉，我忘了跟你說，他對牛奶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