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書知道他沒睡著，唇邊泛起苦澀的笑意：“我和小翠過兩年就要結婚了，你如果祝福我們的話，還可以過來喝杯喜酒。”
    沈夜辰緩緩轉過身來，淡淡道：“還沒結不是嗎？”
    “早晚的事，”黑暗中，沈皓書靜靜看著那雙發亮的眼睛，“你不要再白費力氣了，不是小翠，也會是別人。”
    “我知道，”沈夜辰躺平身體，幽幽地道，“你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裏，以前是秦姨，現在是你兒子，再過不久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伴隨著一聲重重地歎息，未說完的話消失在唇邊，沈夜辰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沈皓書在這死寂般的空間裏，陡然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明明對方什麼也沒做，他卻好像被人緊緊捏住了脖子一般，無聲地張了張嘴，最終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一點一點地陷入黑暗當中，心裏莫名的泛過微微的酸楚，伸手想抓住什麼，觸摸到的隻是冰冷的空氣，他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刹那間，留在腦海裏的是那個男人倔強而孤單的影子。
    第二天一早從混沌中醒過來的時候，地板上臨時搭建的床鋪已經被折疊起來，整齊的碼放在櫃子裏，沈皓書愣愣的盯著那被子半響，竭力忽略掉心裏一絲若有似無的惆悵，收拾東西上班去了。
    換好衣服開始幹活的時候，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緩緩開過來，沈皓書眼皮一跳，直直盯著走下車的人，一雙油光水亮的皮鞋率先踏了出來，高大的身體姿勢優雅的立在路邊，方落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視線掃過一旁呆呆候著的沈皓書，心情頗好的揚了揚唇角，徑直越過他，朝裏走去。
    沈皓書低下頭，抬手抹了抹胸膛，試圖安撫那微微湧上來的失望與酸澀，兀自苦笑了一下，轉身彎下腰幹活。
    下午三點的時候，天上突然下起毛毛細雨，程飛無奈的招手示意大家夥下班，沈皓書跑到屋簷下看了看天，皺眉道：“這雨恐怕得連下幾天吧？”
    “誰說不是，”丁小健嘴裏咬了一塊餅，隨手遞了一塊給他，“天氣要轉涼了，咱們又要好幾天都沒得賺了。”
    沈皓書手上滿是泥渣，也顧不上洗，抓了餅直接就往嘴裏送，含糊道：“這別墅什麼時候交工來著？”
    丁小健耷拉著腦袋悶悶地答道：“王總催得緊，說是年後清明節就得交房。”
    “這麼快，”沈皓書望向他，“我們就這麼點人手根本來不及呀。”
    “錢給得多嘛，程哥說肥水不流外人田，哥幾個辛苦點，晚上點著燈幹，也差不多就行了，哪裏想到這死老天不給力，說下就下了，唉，我還想著年底發工資給我女朋友換個手機呢，她都跟我抱怨好幾個月，再不買，估計就直接奔著分手去了。”
    沈皓書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別灰心兄弟，說不準明天就晴了。”
    “借你吉言！”丁小健苦笑一聲，驀地一拍大腿，“對哦，這兩天都沒活，我可以上我表哥那家具公司搬搬貨什麼的，錢雖然給得少點，總好過沒有呀，哎，皓書，我先走了，你幫我跟程哥打聲招呼啊。”
    剛說完，他就把剩下的餅三兩口塞進嘴裏，從旁邊的椅子上扯下外套，急急忙忙的騎上摩托車就走了。
    沈皓書眼角瞄到凳子上一個手機，連忙大叫道：“哎，你手機沒拿！”
    丁小健回頭，衝他拍拍褲子上的兜，吹了聲口哨：“在這呢！”
    沈皓書擺擺手，轉身就看到方落麵無表情的站在他身後，完全沒有那天工地上的咄咄逼人，對方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低頭恭敬地道：“大少爺。”
    沈皓書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受不起。”徑直跨過他，跟程飛打了聲招呼，看看時間還早，就先到蛋糕店裏買了小崽子愛吃的泡芙，想著出門前，李大媽跟他說過，要去城裏女兒家住兩天，接小崽子回來的路上，他又順路去菜場買了雞蛋，瘦弱，芹菜，蔥以及一條鯽魚。
    沈謙禮同學已經很久沒看到他老爸做飯了，嚷嚷著自己也要動手幫忙，沈皓書鬧不過他，找了一件平時不怎麼穿的衣服給小崽子套上，爺兩個頭對著頭，合夥把芹菜和蔥給處理幹淨了。
    小崽子趴在流理台上，茶色的大眼睛愣愣地看著他老爸給那條剛才還活碰亂跳的魚開膛破肚，細細地裏外灑上一層鹽，裝在洗得發亮的盤子裏待用，那魚嘴還在一張一縮的動著，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沈皓書朝兒子晃了晃手上的刀，陰陰一笑：“怕了？”
    沈謙禮同學用力搖頭，伸出小手戳戳那魚頭，仰臉問道：“爸爸，魚死了嗎？”
    “是呀，”沈皓書切著砧板上的瘦弱，頭也不抬地道，“它不死我們怎麼吃。”
    “那它為什麼還睜著眼睛，是不想被我們吃掉嗎？”小崽子繼續好奇的發問。
    “呃，”沈皓書頓了一下，“不是，魚就是這樣的，睡覺也不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