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腦袋，沈皓書嗤笑自己一大早哪裏來的感慨，將手裏已經冷掉的肉包子，三兩下塞進嘴裏，騎上自行車，風風火火的上工去了。
    沈皓書是泥瓦工，專門給人做室內裝修的。今天因為送小崽子上學耽誤了點時間，到的時候已經已經有些晚了，包工頭程飛手裏夾著根煙，斜睨了他一眼：“喲，你小子還知道來啊！”
    “嘿嘿，不好意思，程哥，”沈皓書陪著笑，把手裏買的肉包子遞了過去，“早飯還沒吃吧，我這有馬記的肉包子，可香了，來，來，兄弟們，都嚐一個。”
    旁邊的幾個人聽了，紛紛放下工具走過來，囫圇吞棗的塞了兩個。
    程飛也沒客氣，就著黑乎乎的手抓了兩個，幾口吞到肚子裏，含糊不清地道：“你小子，可不能再耽誤，這活人家給話了，限咱們半個月之內弄好，不然，一分錢都別想拿到。”
    “知道，知道，”沈皓書忙應道，“我這就是送孩子上學路上耽擱了會，真不是故意的。”
    幾句話的功夫，沈皓書就已經手腳麻利地換好工作服，拿著工具幹了起來。
    “哎，我說，”程飛吃完用袖子抹了一把嘴，繼續吞雲吐霧起來，“你小子怎麼就不找個伴呢？”
    “嘿嘿。”沈皓書咧嘴笑笑，程飛人挺仗義的，又一直很照顧他，有什麼活也都帶著他一起，所以沈皓書也不怕實話跟他說，“程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別說房子車子這些最基本的，就是單單一個拖油瓶，哪個好姑娘肯看上我呀？”
    “唉，也是，”程飛點頭道，“不過也許有願意跟你同甘共苦的呀，像我家那個女人，十年前跟著我出來的時候，每天在工地上搬兩百斤大米一點問題都沒有，手腳那叫一個勤快，回家還給我端洗腳水，現在，老子成了包工頭，就變成我給她端洗腳水了！”
    “哈哈哈，程哥，你要是晚上喝多了回去，嫂子還不得讓你跪搓衣板呀！”
    “那有啥厲害的，我老家那個是直接讓頂尿盆過一晚的！”
    “真的，假的？”
    “真的，騙你幹啥，一邊跪一邊還得背三從四德呢！”
    “哈哈哈……”
    “去你娘的，老實幹活去！”程飛幾下打發了一幫人，又蹲在他身邊道，“皓書，我說真的，你小子不錯，人好，踏實肯幹，發家那是早晚的事，隻要姑娘但凡有一點眼光，就不會看不上你，怎麼樣，考慮考慮，也為了謙禮好，我給你介紹一個？”
    “真不用，程哥，”沈皓書誠心道，“別把人家姑娘給害了。”
    “你呀你，真不知道讓我說你什麼好。”程飛恨鐵不成鋼的歎氣，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忙活去了。
    沈皓書低頭繼續手上的事，心緒卻神遊天外了。
    找個姑娘結婚生子什麼的，以前或許想過，現在，他已經三十出頭的人了，年輕時的激情和夢想都已經被現實磨得一滴不剩，隻要能夠把小崽子好好養大，遠遠地躲開那人，他就別無所求了。
    晚上九點多沈皓書才渾身臭哄哄地下班，跟樓下的李大媽打了聲招呼，他就徑直上樓了。
    這房子是他三年前租的，農村新蓋的樓房，網絡，冰箱，電視，空調什麼都有，空間大租金也很便宜，不過兩三百塊錢，比起N市那寸金寸土的十平方米而言，實在是好了太多。
    樓下的李大媽和李大叔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身體鍵朗得很，不但自己養魚，種地，開小賣部，還兼帶著照顧一個四歲的孫兒，有的時候也順帶一起送到幼兒園去，幫了他不少忙。
    像比如今天晚上，托老兩口的福，沈皓書回來的時候，沈謙禮同學已經在被窩裏睡得跟頭豬一樣了，就是那睡姿，嘖，嘖，實在不敢恭維。
    沈皓書輕手輕腳的給兒子蓋好被子，摸摸他的臉蛋，才慢慢挪到衛生間衝了澡。
    衣服他也順帶著搓了，本來李大媽說可以用他們家的洗衣機，不過工作服實在是太髒了，他沒好意思用。
    手腳麻利地收拾幹淨，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之前下班的時候程哥有叫他去蹭飯的，可是沈皓書想著家裏還有個小崽子就拒絕了，路上的飯也沒舍得買，泡了碗麵條，一邊看著時間，一邊數兜裏的錢。
    沈謙禮同學這學期的費用已經交了大頭，剩下的就是一些雜碎，統共要不了幾個錢，可是算上兩人的衣食住行，房租和水電，還有平時李大媽老兩口義務給他們做的飯，沈皓書秉著不欠人情的想法多多少少也給過一些，一番細算下來，想要攢錢，幾乎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說買房結婚了。
    也想過找找兼職做，可是很快他就推翻了這個想法，孩子太小了，完全顧不過來。
    這邊沈皓書在燈下長籲短歎，被窩裏的黑色腦袋已經轉過頭來，亮亮的眼睛盯著他老爸，半響才糯糯地叫了一句：“爸爸。”
    “嗯，”沈皓書側過臉來，伸手在小崽子頭上摸了兩把，輕聲道，“怎麼還不睡覺，明天要上課的！”
    沈謙禮不動，兀自盯著他，慢慢開口：“麵要軟了。”
    “哦，對哦。”沈皓書這才拿過泡麵，胡亂攪了兩下，大口大口的往嘴裏送，眼角瞄到兒子還在盯著，以為他是肚子餓了，用叉子挑了幾根，遞到他嘴邊：“要吃嗎？”
    沈謙禮同學瞪著那黃黃的麵條，上麵還有碎肉粒和菜葉，配著緩緩上升的熱氣，迅速營造出一種貌似很好吃的錯覺感，他吞了吞口水，對著他那個給兒子吃垃圾食品的老爸道：“泡麵吃多了不好。”
    沈皓書：“……”
    為什麼他的兒子一點都不可愛，別人家的小孩恨不得天天吃垃圾食品，他就已經會一本正經的教育他老爸泡麵吃多了不好。果然遺傳的基因真是可怕，跟那個變態沈夜辰一樣，永遠對這種平民化的東西深惡痛絕。
    可是，沈謙禮同學是他沈皓書的兒子，就憑小崽子身上流著他的血，他就不信一碗麵引誘不了他。
    於是，沈皓書為了證明很好吃一樣，津津有味地吃了一大口，笑眯眯地道：“味道還不錯，你要不要嚐嚐，偶爾吃一次不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