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最後幾位親戚，翟靖便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大姐三口略坐了一會便離開，憑邢愷眼中有太多的不舍，他也拗不過媽媽的安排：“回家收拾下，趕緊回學校。”
    沙發上隻剩下薑明亮鄭權強打精神，鄭權一時不知何去何從。
    “你就搬過來住些日子吧，這也是大姐的意思，陪陪他，大姐擔心他會想不開。”薑明亮開門見山地說。
    鄭權點點頭：“我也擔心他，隻是不知他能否去上班，一個人在家裏守著空屋子，隻會傷心。換個環境還好些。”
    “明天你也得上班了，實在不行，我明天白天過來，起碼得勸他該上班上班，一會我得回去，你住下，應該沒問題吧。”薑明亮看看手表。
    鄭權點點頭：“你別擔心我們，有我在，他不會有事的。”
    薑明亮起身告辭：“你也休息會兒，有事電話聯係。”
    床上的翟靖已沉入夢鄉，這哪是平日裏光彩照人的翟靖啊，卻原來也有滿臉胡茬兒落魄的樣子，一下子抵消了那眉清目秀的美好形象。鄭權注視著心愛之人好久，困意襲來，回到沙發上躺下。
    當鄭權起身去衛生間時，被黑暗中臥室裏傳出的隱隱哭聲驚住，迅速開了燈，卻見翟靖扒床上嚶嚶而泣。鄭權解了內急直接抱起床上的翟靖：“連燈都不開，嚇我一跳，別這樣好嗎？”
    “你不用管我，從此以後，你就忘了我吧。”翟靖捶打著腦袋。
    “你這樣，我們都放心不下，大姐，薑哥，邢愷，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照顧你。伯母不會希望你這樣的，你不是一個人，你要是做了傻事，我也好不了，我發誓!”鄭權末修的臉頰紮得翟靖生疼。
    “難道非得讓媽媽離去才能換來我們在一起，寧可我死，也別傷了媽媽。我是個罪人！”任憑鄭權如何親吻，也抹不淨翟靖的滿臉淚痕。
    “是我們的罪，怎能你一個人承擔，從相約那天起，我們就成了一體，誰也別想拋下誰，答應我。你這個樣子，我不可能去上班，一直陪你。”鄭權不在糾結。
    “不，你明天就去上班吧，還要還房貸呢，千萬別影響工作。我不會有事，也不出門，定的周五給我父母合葬，該料理的都得料理好。”翟靖心情平複好多。
    “我陪你一起，周五。”鄭權不懂這邊的風俗。
    “不了，你六日來就好，等你的房子下來，我也搬去，把這裏留給邢愷。我想洗澡。”翟靖掙紮著坐起身。
    夜半三更，兩個年輕的男人精赤了身子一同淋於花灑之下。鄭權第一次毫無雜念，為心愛之人揉搓著後背，然後全身，像對待孩子。以為他順勢就回臥室，卻主動給鄭權搓背，鄭權安然受之。互相擦拭，修麵。翟靖才想起自己的衣服都小，找了兩件睡衣袍遞給他：“將就吧，這是我最肥的衣服，剛換下的都得洗，你明天怎麼辦？”
    “穿你的，小就小吧，反正隻穿一天。現在不用。”鄭權拉他回了臥室，“現在的任務好好休息。”輕輕地吻了吻翟靖。
    當翟靖睜開眼睛，身邊已空空如也。外麵的聲音似乎是從衛生間傳來，他惺忪著眼睛下了地，卻原來鄭權已洗好所有的衣服，他依然赤著。翟靖抓起沙發上的睡袍強行給他穿上：“你幾點起的？還去上班嗎？我洗就行了。”
    “以後這都是我的活兒，趕緊給我找幾件衣服，能穿到宿舍就行。早點在桌上，我得去上班，你必須等我下班回來”鄭權克製著想擁抱愛人的衝動。
    翟靖翻箱倒櫃，也找不出合適的，讓他自己挑，鄭權抓了件內褲抬腳就套，緊繃繃地箍在身上，選了身翟靖平日裏穿著外出散步的運動裝，倒是與他的鞋子挺搭。
    “不用擔心我。晚上等你吃飯。”翟靖送他出門，順手摘下媽媽那串鑰匙上最大的一把，拴在鄭權鑰匙串上，鄭權想攔住他，翟靖理也不理他，“萬一你來的時候，我不在家呢，你直接開門進來。”
    “你哪也不許去，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六日我歇班，隨你想去哪都行。”鄭權托著翟靖的臉。
    翟靖點點頭。
    安靜的房間裏，翟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坐在媽媽的床上，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媽媽的影子，連空氣中似乎也有媽媽的氣息，那一刻真的不相信媽媽已永遠離開了這個家，而是一如往日做好早餐後去逛早市，去與老鄰居老姐妹遛早，去老同事那搜尋未來兒媳婦兒的哪怕隻鱗片爪的信息。衣櫃中的陳列依舊與媽媽在時一模一樣，摩挲著媽媽常穿的衣服，心在顫抖，不由得倚靠在櫃門前撲簌簌地落起淚來。開門聲驚醒傷心中人，居然是鄭權穿了身深藍色的西服工裝突然現身。抬起朦朧的淚眼，猶如一株被抽了筋骨的草，隨時都會倒地。鄭權拉起他緊緊擁在懷裏：“你想這樣呆一天嗎，一點東西都沒吃！你要是這樣折磨自己，我也不去上班了，陪你到完全好了為止。”
    翟靖摟著鄭權：“我不相信！以後再也沒人管我，再也沒人給我做飯，再也沒人噓寒問暖，沒了根的草還能活幾天？你說！”
    “我說了，以後我給你洗衣服做飯，你冷了有我的懷抱，你別這樣，好不好，我就怕你不吃飯，才偷偷跑出來的，你叫我怎麼才能安心哪！”鄭權擦拭著也淚濕的臉頰。
    “我們都沒有了父母，這樣才能在一起，就是上天對我們的懲罰，為什麼要這樣，你告訴我！前世我們究竟犯了何錯？我從來不想與人爭什麼，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做自己，這下，我真成了自己。”翟靖生怕鄭權會突然消失了似的，緊緊摟著他。
    “不要胡思亂想啦，你這樣會讓大姐薑哥他們擔心的，他們要是打電話問起你，我怎麼說。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你還不相信我這把子力氣？我要是敢背叛你，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鄭權不知如何才能勸止住他。
    “誰讓你發誓！抽空你去問問房子什麼時候下來，我想換個環境。我往這一坐就感覺媽媽還在身邊似的，我受不了。”翟靖指指自己的臥室，二人隨即關了大臥室的門。
    “我去弄飯，你吃好後，我再走。”鄭權一痛忙活。
    翟靖機械地吃，在鄭權的監視之下。
    “你去上班吧，我回屋睡一覺就好。下班後去宿舍拿些衣服過來，我害怕一個人。”翟靖真的不想讓他走。
    “你以為我願意你一個人呆在家裏啊。”鄭權收拾好廚房，直到看著翟靖躺好，才吻別。
    天不亮，大姐姐夫就趕到，說是準備幾樣上貢的東西，其實隻是煮了些速凍水餃，其它的都在姐夫車上。鄭權慶幸自己聽翟靖說了周五的安排，一直合衣而眠，猶豫中不知該不該相伴而去，卻被大姐告知：“你去上班吧。一會去火化場的都是親戚，也沒太多事。六日你要有空就多陪陪翟靖。”
    鄭權隻得遵從。送他們一行人出了小區，幾輛車瞬間不見了蹤影。
    當鄭權下班回來，翟靖邢愷正坐沙發上麵麵相覷呢。
    “鄭伯伯，你回來了，我媽讓我請你跟舅舅到外麵吃飯，謝謝你這幾天照顧舅舅，他們有事來不了，說哪天得空再重新正式請你們。”邢愷已經接受了這位壯壯的工程師伯伯。
    “你們都累了一天，還是在家簡單吃點吧，你舅舅需要休息，他不喜歡外麵油膩的東西，你幫我。”鄭權遞過路上采購的食材。
    “還是你了解舅舅，今晚我也要嚐嚐鄭伯伯的手藝。”邢愷的臉上不見一絲悲傷。
    廚房中，這二人不時扒頭看一下目光依舊木然的翟靖。
    “你舅舅白天哭了嗎？”鄭權壓低聲音說。
    “肯定的，我們都哭了。我現在表麵裝得輕鬆，其實是怕勾起舅舅傷心，今晚我可以住下嗎？睡姥姥那屋。”邢愷不敢自作主張。
    “自己家裏，你還問我，我是外人，好不好。”鄭權輕輕捶了下邢愷的肩頭。
    “你不是外人，我懂。現在舅舅隻有你了，你對他好，我也高興。”邢愷笑笑。
    “你不怕一個人睡，就住下吧，多住幾天才好，有你在，你舅舅不敢太隨意落淚。”鄭權開始炒菜。
    “我才不怕呢，姥姥最疼我，我怕影響你們倆。”邢愷看著嫻熟操作的鄭權。
    “我們有啥怕影響的，你把我們想象成啥了，你舅舅聽見，不得收拾你。”鄭權搭配的菜色香味俱佳，邢愷忍不住起了食欲。
    布置好飯桌，邢愷拉過舅舅，先是一痛誇，誇得鄭權不住得擺手：“快打住，吃你的飯，今天的碗不用我刷了，包給你小子啦。”
    “小意思啦。”邢愷看看舅舅再看看鄭權，氣氛漸漸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