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二十三章 親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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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靖剛坐下準備吃早點,鑰匙開門的聲音。這回該是媽媽回來了,翟靖起身要去開門,媽媽已進屋。竟不似往日先換鞋,徑直到了翟靖跟前,揚手就是一個大嘴巴,翟靖蒙了,眼前金星亂竄,不敢揉火辣辣的臉頰,卻見媽媽癱坐在椅子上。
“您怎麼啦?我去拿藥。”翟靖翻找著藥箱。
“我死不了!陳萍哭得跟個淚人似的,你告訴她你喜歡男人,還有男朋友,是小鄭吧,你可真行,你可給老翟家長臉了,以後啊你愛怎麼著,隨你,我啊也沒嘛盼頭啦——”媽媽越說聲音越低,捂住了胸口。
翟靖已倒出速效救心丸,怎奈媽媽就是閉口不吃,翟靖蒙了,趕緊抄起手機撥通了大姐的手機,大姐哪顧得上聽他解釋:“打120,我又不是120,你傻啦,快!”
翟靖手抖得厲害,終於接通了120,哭著勸說媽媽吃藥,媽媽眼中已沁出淚,勉強張口含下救心丸。
急救車上,大夫一痛忙活,而媽媽的狀態依然不見好轉。翟靖怕了,不時往褲子上抹著手心的汗,呼喚著媽媽,沒有回應。漫長的路途啊,翟靖祈禱著車速快些再快些。
先於救護車抵達醫院的大姐姐夫二人早已候在急診大廳門前,眼看著醫護人員推著媽媽進了搶救室。這邊大姐辦著各種手續,翟靖無力地癱坐在搶救室門前,欲哭無淚。聞訊而來的邢愷拉起舅舅坐在椅子上。
姐夫的追問邢愷的詢問,翟靖無言以對,隻是默默垂淚,大姐見她如此,也不好再問。
翟靖喃喃之語:“媽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夠啦!”
邢愷驚呆地看著舅舅:“你說什麼呢。”趕緊向媽媽求助,“舅舅說姥姥要是個三長兩短,他也不活了!”
“別胡說,死啊活的,像什麼,不許哭!”大姐瞪了一眼翟靖。
寂靜地等待。
門開時,隻露著眼睛的大夫那麼輕鬆地迸出幾個字:“我們已經盡力了。”隨即讓開身子,翟靖起身的瞬間,身子一軟,癱倒的瞬間被邢愷摟住。
當翟靖醒來時,身邊隻剩邢愷,卻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趕緊起身:“你姥姥呢,我怎麼在這?”
“姥姥進太平間了,讓回家準備後事呢。”邢愷抹著眼淚,翟靖不由得抱著邢愷失聲痛哭。
料理完一切手續的大姐兩口子,趕到這邊,樓道裏便聽到了翟靖的哭吼。大姐也加入行列,好久。姐夫勸說著大家。
姐夫的車上。大姐強抑悲傷給親戚們報告著消息,哽咽中敘述因由。
家中的靈堂布置停當,便有親戚趕到。翟靖近乎癡傻地坐在角落中,是邢愷的提醒,讓翟靖想起了薑明亮鄭權,將手機遞給邢愷,示意他代勞。
鄭權趕到時,翟靖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痛,趴在媽媽靈前放聲大哭,佝僂的身子讓人倍覺心痛。大姐已看出端倪,無奈。
薑明亮夫婦一同抵達時已近傍晚,翟靖又是慟哭一翻,嗓音已沙啞,目光呆滯。晚飯後,隻剩下十幾個近親及好友。薑明亮送妻子回家後返回,與鄭權分坐在翟靖兩側,無聲相伴。
夜中,大姐卻陷入無盡的思念,接續起翟靖的哭,姐弟倆哭一陣歇一陣,徹夜未眠。
淩晨時分,翟靖突然從迷蒙中驚醒,囈語般地哭訴:“那邊不要她,我看到啦,媽媽沒處去啊。”嗚嗚。是媽媽在雲霧彌漫的曠野茫然無住的背影驚醒了他。無路可走,無門可入。媽媽本不該去。
天亮時,翟靖被勸回床上。
大姐再有事便直接指派起鄭權代替翟靖與邢愷跑前跑後,由薑明亮看護著翟靖。這一整天的料理便節省了翟靖的體力,直到夜間送路,翟靖終因體力不支癱倒在地上,幸虧被薑明亮鄭權及時拉住。從路口返回,鄭權索性背起翟靖,一路行來,翟靖淚濕了鄭權的頸背:“你們都走吧,不用管我。我找媽媽去,我想媽媽!”鄭權不時拍打他的屁股:“不許胡說,讓大姐聽見,又得訓你。”
回到家裏,幾個年輕人占據了地板上的海綿墊。翟靖眼睛都很少眨一下,隻是盯著媽媽的遺像。鄭權再心疼,也不好全然摟護著他。邢愷已默默接受了鄭權的身份,稱呼鄭伯伯已相當自然流暢。四個高大的男人或臥或坐地圍在翟靖跟前,共同守護著燭光中的靈。
邢愷睜開眼睛時,卻見舅舅偎在鄭權懷中睡得正香,不忍吵醒他們,輕手輕腳跨過他們的身子鑽進衛生間。
再次現身客廳,卻見媽媽倚著臥室門框默然垂淚。邢愷拉過一個凳子拽拽媽媽。終於失聲,便驚醒了地墊上的人。均是胡茬兒滿布,尤其翟靖黑白分明的臉,第一次這樣的形象示人,邢愷都頗為驚訝。鄭伯伯整個一副絡腮臉,薑伯伯還好,沒那麼張揚。舅舅媽媽,誰的聲音不沙啞!邢愷終於爆發,跪倒在姥姥靈前——很小的記憶中便有姥姥的身影,二十年的記憶啊,便在此刻終止。
姐夫聞聲而至,與幾個親戚拉起邢愷,勸說翟敏。
早飯後,一切沿程式而行,至北倉殯儀館時已近10點,最後的瞻仰。姐弟倆再次哭昏在玻璃棺前……
早已定好的回靈飯,勉強坐了兩桌,有一部分親朋邁了火拿了糖塊與饅頭便離開。緩過神來的大姐領著翟靖給大家磕頭致謝。翟靖味同嚼蠟般地吃了碗飯,薑明亮鄭權夾什麼,他吃什麼。
送走最後一撥親朋,大姐打發鄭權翟靖邢愷上了邢愷爸爸的車,她與薑明亮步行而回。
“我一直沒拿你當外人,這幾天辛苦你了。”大姐有意放慢步子。
“您說的哪裏話,讓我都無地自容了。”薑明亮已覺出大姐有話要說。
“你看翟靖是不是傻了似的,我可不放心他一個人住,他一直自責,認為是自己氣死了媽媽。我也看出了嘛意思。陳萍與翟靖一點戲都沒有了,倒是這個鄭權,出現得真及時,比你到的還快,隨他們去吧。都到了這步田地,我要再生氣插手,媽媽豈不是白死了!你替我勸勸他,別太自責了,我怕他想不開,他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將來沒法跟父母交待。”大姐抹抹眼角,“讓你住下不現實,隻有鄭權合適,你跟他們說,就說是我的意思,我不想直接麵對他們,更不能當著邢愷的麵說。”
“明白,您放心吧,實在不行,我可以過來住幾天。”薑明亮不知幾時可以回。
“你來往不方便,家裏事兒多。我不希望邢愷跟他們走得太近。簡直是造孽啊,怎麼遭這種報應!”大姐那趨之不散的傷感讓她一下子老了很多。
“其實世間所有的感情都是美好的,隻要不傷害到無辜的人。既然認可了,就祝福他們吧,嘴上說不出,心中表示,也是一樣的。”薑明亮隻能這麼說。
“我媽媽的命都搭進去了,這種代價也太大了吧。行啦,你也別為他們開脫了,鄭權那小子看上去還可以,隻要他們過得開心,我離得遠遠的,也不用他們去看我。”大姐擺著手。
薑明亮一時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