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二十五章 傷心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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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班,手機響起,卻是一組陌生的數字,我接聽,是個女人的聲音:“你好,是薑明亮吧。”
“對,您是——”
“我叫翟娟,是翟靖的姐姐。”
“哦,大姐您好,我常聽翟靖說起您,還有邢愷。”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接到翟靖姐姐的電話,繃緊了神經。
“是這樣,我知道你是翟靖唯一交往了好幾年的朋友,我希望能找個時間與你談談,我想了解一些翟靖的事情,可以嗎?”到現在還記得開學那天是姐姐陪著翟靖報道,而別人大多是父母相伴。後來他無意中說起姐姐比他大13歲,那麼現在已是四十開外的人了。
“可以的,大姐,有事您盡管吩咐,我和翟靖一直是好兄弟,我告訴過翟靖他不在家時要是伯母有什麼活,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想像不出大姐找我會有什麼事。
“你說吩咐,我倒不好意思了。你說時間吧,我們見麵談,好嗎?”看來電話中三言兩語解決不了。
“那明天下班後,可以嗎?您在哪塊住?”我說。
“我家住昆侖小區。”
“那好,我6點左右到,到時再跟您聯係。”
“那明天見,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瞧您說,太見外了。”
……
會有什麼事?他那天早晨走的時候沒說嘛呀,難道是回家後發生了什麼?
翟娟,翟靖的大姐,一襲紫羅蘭色長裙,頭發在頂上挽成蓬鬆的發髻,姣好的麵容,隨著她,我們走進一家餃子館。
“先給你看段信息。”選在一處角落坐下後,大姐掏出手機查找出信息遞給了我。
我低頭看著,是翟靖發給姐姐的信息:“大姐,你和媽媽是我最愛是近的人,這麼多年來一直操心我的婚事,我知道。我已經31歲了,本不想道出實情,可21日晚,你跟媽媽那種逼我相親的態勢,我知道憑我說什麼想推脫掉,你們都不相信我。我經過深思熟慮後決定告訴你:我這輩子都不會也不可能與女人結婚,因為我喜歡男人。媽媽年歲已大,還是不知道為好。如果能得到大姐的理解,我將感激不盡。翟靖。”隻剩驚訝,他竟然開始向自己的親人攤牌!再看時間,也是剛剛到達台北的那個晚上發出的。我趕緊把手機還給了大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怔怔地看著她。
“看了信息,我的心都要碎了,一個晚上都沒有闔眼,也不敢跟任何人講。作為他唯一的好友,我想你應該比我更了解翟靖,這就是我要找你的目的。”
我一時語塞:“我——我也是今年春節去海南旅遊時知道他這種取向的,海南偶遇之前,我們已好幾年沒聯係了。”
大姐目不轉睛地點點頭:“也就是說你們的好友關係從畢業到現在中間間隔了好幾年,卻一見如故。至少從春節後上班到現在,翟靖已經在你那住過兩次了,對嗎?你不可能單身,我聽翟靖說過你已成家並有個可愛的女兒。不過你家住房倒是夠寬敞的,聽翟靖說,你母親也和你們一塊住。”
我越聽越糊塗:“我跟翟靖一直是好同學好兄弟,我們之間的交往正大光明,我也一直催促他盡快處個女友,他不高興我說這事。”
“我相信你,從我第一次在學校見到你,印象就很深,沉穩自信。翟靖說與你最投緣,我和我媽都忒高興。我有一點想不通,有什麼事電話中說說解決不了,非得住你家?我不敢問翟靖,請你理解我。”大姐用紙巾蘸著麵頰。
“我雖然離過婚,可現在正交往著女友,也許10月份就結婚了,我以人格擔保,我與翟靖之間是純正的交往。”看來大姐懷疑到我與翟靖的關係了,或許翟靖所有交往中的同性好友,她隻見過我。
“你離婚了?這倒沒聽翟靖說。要真像你說的,我就放心了。可是,他要是沒有現實中交往著的男友,為什麼還要發那樣的信息?”大姐那糾結的內心完全躍然於臉上。
“三十一過,還不結婚,沒法跟家人交待,他不攤牌,家裏肯定會急著催他。他春節那會兒說這輩子不會結婚,我以為是玩笑話,後來的幾次交談中,已經相信他說的了。他選擇這樣的一條路也是無奈之舉。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想找到一個可以牽手一生的男友,應該是沒找到。”我不想說得過於細瑣。他與自己之間的那種直白。自己那無法解釋的行為。
“我決定見你之前想了好多,說實話,我一開始就懷疑你是他的男友,你的好多方麵都是翟靖從上學那會兒就佩服的。看了他的信息後,就是聽你們親口說倆人已經好幾年沒聯係了,我都不能相信。我也擔心,一旦我判斷錯了,等於把翟靖的隱私泄露給了你,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你果然是知道他的,說明你在他心中的位置相當重要,甚至超出普通好友的關係,他那麼相信你。”大姐看也不看桌上的餃子,眼中滿是揮散不去的愁緒。
“我們是好兄弟,發過誓的。”大姐的坦然讓我舒了口氣。
大姐點點頭:“他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我也高興。可眼下我該怎麼辦?我不能跟家裏任何人講,就我一個理解他又有嘛用。以後,我最多不再提女友的事,我媽都已經68歲了,翟靖的婚事是他現在唯一的心事。還有邢愷,一直以他舅舅為榜樣,翟靖說什麼他都聽。要是在這方麵也隨了他,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是不是得限製邢愷跟翟靖的接觸?20歲的人了,我又怎能限製得住!”大姐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揉搓著額頭上滿布的焦灼,接著說:“我後悔邢愷上高中那會兒曾經不讓他跟女生走得太近,現在大二了,很少聽他談論女友的事。從這次翟靖帶團走,我就再也不讓邢愷陪我媽了,要麼住校要麼住家裏。邢愷跟他爸爸都問為什麼,我能怎麼說!翟靖倒好,輕鬆地發個信息,讓我一個人寢食難安,要是一兩天也就算了,終究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兒?”
“大姐也別太過憂慮,他的出色是有目共睹的。他不會暗示邢愷什麼的,這點我們應該相信翟靖。其實,好多這樣的人都是各行各領域中傑出的人物,就是因為他們愛的是常人眼中不應愛的人,大多壓抑隱藏著自己,即使他在世人麵前光環再多,一個人的時候除了孤獨就是抑鬱,心中的苦沒人知道。作為他們的親人,如果希望他們幸福快樂地過一生,是否應該多一份寬容,哪怕一個眼神一個擁抱都是最大的安慰。我是這樣認為。”我平靜地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倒會替別人著想,這都是你從翟靖身上了解到的?你不怕翟靖粘上你?要麼就是翟靖一廂情願,我說的對嗎?”大姐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眼睛一亮。
“不不不,大姐您別亂猜,我們見麵次數有限,大多是說些他在外麵遇到的新鮮事,沒有別的。”我連連擺手。
“不用你說,我也能猜個大概,你在他心裏的位置如此特殊,見麵隻說些不疼不癢的話,沒人會相信。我想像不出兩個男人在一起怎麼談情說愛怎麼生活,難道也跟夫妻一樣?荒唐。我不想再談論這些,我倒希望他交往的男友是你。”大姐說話的邏輯前後已亂,我已無法分辨,指指早已端上來的餃子。
“時間久了,大姐自然會了解我,我也是個普通人,翟靖是又讀書又走路又經曆形形色色的人,還這麼看重我,也許就是大家常說的緣分吧。”我也低頭吃起了餃子。
“你是家中的獨子?”大姐不知又想起了什麼。
我搖搖頭:“不,我還有個妹妹,早就結婚了。”
“哦,我媽一直就特喜歡小孩兒,這回抱孫子的願望是徹底落空了,反正一時半時我也不知道怎麼把信息透給我媽,走一步算一步吧,唉。”
結帳時,撕扯了好半天,終拗不過大姐:“耽誤你這麼久,我實在過意不去,本該讓你到家裏吃飯的,讓翟靖知道了,不怪我慢待你,就不錯了。
“您太客氣了。”
“你不也是,一口一個您您的,顯得我多老似的,要是翟靖在,還不怎麼笑呢。”
我笑笑。
回程的車上人影稀疏,車窗外明亮的街燈氤氳在塵靄中,快速路外光影更加絢爛,如此夏夜中的清涼真是難得。而我上車時,回望夜色中的大姐,她衝我擺手之際被風吹起了鬢邊的頭發,突然就讓我想到早已花白了頭發的伯母——孤單的身影不應再受任何輕微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