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總是在做夢，自己在紅色的水裏，遊泳，換著各種姿勢，水清澈見底，分明腳脖子高，這樣一想就不理解自己是怎麼能遊得了的，於是他就真的遊不了了。四肢麻木地往下沉，窒息的感覺溢滿大腦，他想起來，自己好像死了，可是他還是在往下沉。
    越沉越黑，越黑越冷，他開始掙紮起來，身體崩得太緊，動不了分毫，我的手，我的腿呢？黑暗裏，突然悠悠哉哉地遊過一隻魚，接著，兩隻，三隻，自己魚缸裏死過的，活過的魚，都在，圍繞著他，煞是歡快。
    我現在，原來是一條魚，李岩突然覺得渾身輕鬆起來，跟著一起遊向帶著白色光芒的水麵。
    小護士每次過來給這男人換藥，都會想一下，這人生得可真好看，皮膚好看，眉眼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連耳朵都好看，又想好看果然是會遺傳的，這層樓住的那些人，可不少是好看的人。
    男人還沒有醒過來，小護士有點想看看這個人醒過來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像書上那樣，一眼萬年，回眸傾城。
    當然，前提是這個男人得醒過來，因為送男人過來的白衣大個子說，這人要是半個月不醒，就停止治療，裹白布送出去。
    哦，天哪，真是太殘忍了！
    最後，這一殘忍結局沒有實現，這個好看的人醒了。這人一醒，小護士就欣喜地去叫醫生，白衣大個子也隨之跟過來，搞得小護覺得這好看的人一醒，就要被這人給抽皮剝筋，又得交代了。
    一個小時後，這樓又來了一個身材修長的青年，眉眼勾勾，唇角彎彎，舉止優雅，很是好看，說是來看望那個好看的病人，小護士就領著這個好看的人去病房，隻是，病房空空的，儀器滴滴嘟嘟，冰冰涼涼，隻有床鋪還有些溫度。
    “咳咳。”李岩覺得自己要咳出血，想拿東西擦擦，手腳沒有力氣，他想起來自己現在是條魚，沒有手腳，他便這樣躺著，覺得有人剜著他，心想我得遊快點，離網子遠點，要不然就被抓去煮了，煮的話清蒸好吃點，紅燒也不錯，我的肉應該比較嫩，不適合油炸，一炸就沒肉了……
    也不對，我是一條有思想的魚，怎麼會被抓呢？被人抱著走時候，一顛一顛的，他又想我怎麼是這麼大的魚呢……
    這條大魚徹底發現自己著陸是在夜裏，窒息到沒有辦法呼吸，他下意識扭動身子，覺得自己手腳也有了力氣，便揮著手腳掙紮著，等等，我還活著！大腦觸電一般，片刻清明，他驀地睜開眼睛，我還活著！
    葉霖喜歡這個遊戲，掐掐李岩的脖子，到他像魚一樣扭著身子，鬼壓床似的掙紮，痛苦，一會兒鬆開他，給他吹吹氣，見他慢慢臉色回來，再掐會兒脖子，給他吹吹氣，樂此不疲。
    年少的時候，他就喜歡這樣懲罰自己的貓，那是隻很漂亮的豹紋，血統貴氣，脾氣貴氣，不聽話，總是沒事兒露出爪子抓他一下，呲著牙示示威，這貓不討喜，葉霖每次掐他脖子都這樣想，不過死了挺可惜，每次見到貓翻白眼他便又這樣想。
    外麵鳴笛聲一片，葉霖沒有興趣去看看，他與李岩對視著，眼睛，嘴巴，每一個細胞瘋子般嗜血的興奮，當然，他不會承認自己是瘋子。
    “我的酒呢。”李岩想閉上眼睛，又被冷冷的刀片貼著，隻能酸澀的睜著，“車裏的酒。”他的聲音低潤，虛力，有些許的沙啞木訥，“酒，我的。”
    “抱歉，車報廢了。”
    李岩忽然有些激動起來，刀片劃破了眉也叫喚著我的酒，葉霖有些意外，扇了他兩巴掌叫他安靜下來，這人還真安靜了，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偏偏咬著嘴唇不出聲，麵色蒼白，很是隱忍可憐。
    葉霖第一次見李岩哭，沒想到這張不幹的臉哭得梨花帶雨，比女人哭著還好看，竟然和那美背有的一拚心下也就軟點，抱他在懷裏，語氣無奈，“你這是哭什麼，不是還活著麼。”
    李岩僵了僵身子，眼淚依舊嘩啦啦地流，胸膛濕了一片，葉霖隻好拿被子給他擦眼淚，“整天花花腸子打彎，害人害己的，怎麼比女人眼淚還多。”偏偏自己還著這道，察覺到懷裏人克製，葉霖正些身子看他，這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他小腹一熱，直接壓下懷裏的人吻了起來。
    屋內喘息聲不斷，精美的身體交錯交織，那人雙眸依舊含著淚光，此時卻是波光流轉，清澈明亮。
    葉霖喜歡射在李岩身體裏麵，完了還不讓洗，拿個玩意兒堵著，第二天醒了，取了玩意兒，直接進去再來一次，很是酣暢。
    李岩身子本來就虛，這番折騰，第二天就是低燒，腹瀉不止，人也瘦了些許，葉霖直直地道了個該，一會兒拿藥過來給他吃。
    李岩看那兒黑乎乎的水，也就知道是把藥磨麵再衝成這樣，當真是聞著都想吐，他還是一口喝下，頗為決絕，不吃藥，病加重了，更難受的還是自己。
    “我夢到投胎成了一條魚。”李岩想說話，葉霖聽和沒聽到一樣，繼續雕刻著手上的玉石，其實沒有人聽他也還會繼續說著，“然後去投胎，怎麼都遊不進去，看門的說我沒帶酒孝敬，不讓進去。”他停著，覺得那刻刀磨石頭聲音刺耳，就像刀子鋸骨頭一樣，搞得他後背一陣一陣寒氣，“之後呢？”葉霖問。
    之後啊，他倒是沒想到葉霖在聽，“之後就被一巴掌拍出來，著陸了。”
    “表明你這種人投不了胎。”葉霖最後總結，“你這夢，沒意思。”
    是沒意思，不過當魚的感覺還真好，指哪兒遊哪兒，吃吃喝喝，記性還不大好，他突然想起來自己魚缸裏的那幾條魚，也不知道翻過年死了幾隻。
    玉石俱焚的聲音終於停止，椅子挪動的聲音，又是人起身的聲音，腳步聲也是越來越近，當魚其實也不太好，李岩想，總是需要飼主的。
    不過他現在的這個飼主是個神經質，當然，變成神經質也算他一些功勞，因果循環，不過報應而已。
    艾易一大早就來找葉霆，他很聰明地找葉霆，一是葉霖聽這哥哥的話，二是他與葉霆有些舊交，當然，這舊交是第三人，7021。
    “我倒不知道7021與艾家主子還有些交集。”
    “人生何處不相逢，霆哥不也是與7023交集一起了。”
    “他姓鄒。”
    “抱歉，我隻知道在這裏有個身份證上一個李岩，是我家公司的一個二流小職員，不認識什麼姓鄒的。”艾易手臂一合，斜翹二郎腿，眼角微翹，邪氣得很，“當然，他被你們抓了。”
    “這就奇了。”葉霖一步從樓梯跳下，目光熠熠，悠哉悠哉地扯扯領帶，痞氣十足，“我這兒呢，隻有一個二流家庭教師，受了點傷，在這兒照應著，你說的人，毛都沒見過。”
    兩人一個目光陰翳，挑釁傲慢，痞氣無賴，一個眼角含笑，戲謔倨傲，邪氣沉鬱，雙眸對視，一陰一鳴，電閃雷鳴，刀劍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