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桌上，客戶因最後一項的金額寸土必爭，美麗而善良的母親去世了。我陡然起立撞翻坐椅：“非常抱歉，今天的談判到此結束。”我匆忙收拾電腦、文件：“一位非常非常重要的朋友，他的母親去世了，我必須陪在他身邊。”
    從未有過的慌亂發生在我身上，輕薄的手機連續抓了幾下才拿穩：“容先生，你還好嗎？”
    “不，我很好。”我居然用維C的語言習慣：“我隻是急著趕去。”
    新的行政秘書開始幫忙：“派人駕車送你去，你情緒很不穩定。”不由分說的安排了公司的司機送我。
    “容先生，我們的合約不用再談了。”客戶突兀的開口。
    “實在是遺憾。”我已經走到門口：“仍舊希望你有愉快的一天。”已經瘋癲了嗎？去世的是維C的母親，我卻變成了Y國“華僑”。
    “我的意思是，就按照容先生最後提出的金額簽約。”客戶向我走來，然後伸出手：“你是一位非常善良的好人，我很樂意與您成為朋友。”
    客戶將我的失態盡收眼底，然後被我感動得一塌糊塗。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善良的人居多。
    我們在會議室門前握手，然後他拍打著我的肩膀：“快去。”
    客戶厚實的手掌傳遞著成熟男人的堅定與真切的關懷，我慌亂的心頓時平靜下來：“多謝。”我也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然後大步走向電梯，堅韌而急切。
    路途上我通知了專負責後事處理的喪儀公司，可以想像我的男孩絕對手足無措。
    果然，女傭、管家、司機、廚娘沒一個人知道該做什麼，而我的維C呆楞的坐在沙發上，我一進門他就仰起臉：“容哲，母親去世了，我失去了所有。不過幸運的是，我還有容哲。”
    這個時候不是該在哭泣嗎？他的平靜真正唬到了我：“維C，母親的遺體仍在臥室裏？”
    “需要搬到哪裏去呢？”維C急忙站起來：“你看，親愛的容哲，我什麼經驗都沒有。”
    到底在堅持什麼？擔憂更甚，卻不敢說破：“喪事不能在家中辦理，雖然國內沒有親友，祭禮什麼的還是要安排。”
    我開始吩咐女傭和廚娘做事，請她們為離去的女主人清理久病的身體：“維C，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衣飾知道嗎？咱們要為她穿上。”
    “哦，你看我多蠢。”維C大步的走上樓，速度太快導致腳和腳絆到一處，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
    幸虧我寸步不離的跟著他，一把將他抱住：“寶貝，想哭就哭吧。放心把一切交給我處理，你隻需要發泄就好了。”
    維C悲傷的說：“我的眼淚流不出來，容哲，你知道為什麼嗎？”
    太傷心，太悲痛才會這樣吧，其實我也不太清楚。陪著他挑好衣飾穿戴整齊，喪儀公司也到了。
    這些人一來我才鬆口氣，接下去我隻需要點頭或搖頭就夠了。
    我的男孩子做的很好，不過說實話也不需要他做什麼，根本沒有親友，稀疏來的都是我公司的下屬，我新聘請的行政秘書——劉陽。
    劉陽陪我的時間比較長，除了彙報請示公司的事務，更多時間會留下來照顧我的飲食，顧著照顧維C居然忘了自己。
    幸而維C母親去世那一日，為我掙下了一單，結束了長達幾個月的忙碌。如果公司壽堂兩邊奔波，再好的身體也會拖垮。
    沒想到喪儀的第二天，公司的員工自發組織，全體送來了花圈挽聯，總算壽堂裏擺了些物件，象那麼會事了。
    我以為維C不在乎這些，沒料到同事們陸續進門的時候，他抓著我的手連聲說：“謝謝你容哲，你真是一個好人。”
    “你知道嗎？我親愛的情人。”維C憂傷的眼睛望著我：“送別的友人越多，我的母親越善良，天堂的大門就會為他敞開。”
    我可憐的男孩，為什麼不早告訴我。我扭頭對劉陽使個眼色。
    劉陽顯然聽見這段話，然後悄悄退出去。接下去不單是總公司員工，子公司以及友好單位協作單位的友人都匆忙趕到了。
    不清楚情況的，還以為死去的那個是我的愛人。美麗的母親雖然睡在低溫棺材，依舊年輕漂亮高貴。
    “她一定很快樂，有這麼多朋友來送別。”維C一直沒有流淚，同時也沒有睡覺，一雙大眼睛起了青色的眼圈，看著象可愛的熊貓盼盼。
    出殯的那天各款高級轎車派成長龍，從後視鏡望去，我自己都被震驚了：“劉陽，驚動了所有人了吧？”
    “還好。”劉陽低頭看著電腦：“能來的都來了。”
    “你說，我死的那天會出現這樣的狀況嗎？”因為維C執意陪著母親，所以我跟在第二輛車上。
    劉陽抬起頭看了我一眼，重新低了下去：“不會，你已經死了，他們會忙著去巴結新的總裁。”說完合上電腦：“所以，你祈禱自己長命百歲吧。”
    有這樣祝福人的嗎？我側臉半眯著眼睛仔細看他。劉陽與傑克職位對調回國後，我與他甚少交談，熱戀中的我，甚至沒有請他吃入職餐。
    鎮定從容不亢不卑，是個好秘書：“Y國好，還是國內好？”
    “家裏好。”劉陽微微一笑：“我很感激你，容先生，你實在是個好人。”
    被維C誇讚是好人真沒上心，我認為那是他表達愛我的語言和方式。被客戶誇讚是好人有些欣慰，因為好心得到了優渥的報酬。
    如今再被劉陽誇讚我才真正觸動了：“我是一個好人嗎？為什麼自己一點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