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精神戀愛的滿足感遠比肉//欲來得踏實，我以朋友的名義登堂入室，與他一起坐在壁爐前閱讀。
    約會地點換去他家，主要方便他照顧母親，我也不忍心讓他為了圓謊，駕著奧迪匆忙來回奔跑。
    唯一可惜的，在他家裏需要正襟而坐，保持相當的距離。不過，我會趁女傭離開時悄悄靠過去握他的手，他亦會低下頭悄悄紅臉。
    從前他會翻轉手心，現在卻不會了，但是我更喜歡現在的他，真實而且可愛。
    我會在十點半到來前告辭，他會沿著別墅區小路緩緩步行送我到門衛處，然後躲在樹陰裏擁抱道別。為了這段步行和擁抱，我選擇了記程車，放棄了舒適的坐駕。
    開始莫名去喜歡結婚娃娃、男女福娃等等，成雙成對的小玩具。我會在駕車趕去見客戶的途中突然停下車，奔進某一家精品店，買下一隻褐色頭發的布偶，然後得意的送給我的男孩。
    我的禮物從昂貴的手鐲下滑成二十元的塑料胸針，卻看見維C放在手心來回撫摸：“是倆顆心啊，多美多好啊……”
    沒有約會的夜晚，我們在他母親熟睡後聊電話，維C在電話裏特別喜歡說：“哦，容哲。哦，我的情人。哦，我親愛的容哲。”
    於是我回他：“維C，我的維C，我親愛的維C。”
    最讓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夜半電話鈴聲將我驚醒，看見來電顯示的同時我翻身下床。我太了解維C，如果不是艱難的處境，他絕不會半夜打電話吵醒我。
    “容哲，容哲，你快來，你快點來……”
    “好的，好的。”根本不用問，我明白是他母親病情惡化了：“叫救護車了沒……好的，記得問醫院名字，記得給我電話，我現在換衣服。”
    “讓司機開車送你，別自己開車。”擔心他心緒慌亂駕車會出意外：“別慌維C，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駕車趕到醫院，他飛撲進我的懷抱：“容哲，怎麼辦，怎麼辦，會死嗎？會死嗎？”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我們這麼愛他。”我竭力的安慰他：“我們這麼愛她，一定不會死的。”是的，我愛維C，所以也愛他美麗的母親，是她將維C帶來這個世界，給予我完美而精致的愛情。
    我的維C穿著真絲的睡衣，光著腳丫子，哭得一臉的淚痕。我的男孩混亂了褐色的發絲，象溺水的人抓著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的揪著我外套衣擺。
    我在半小時之間拜托了東方的佛祖和西方神明，我甚至許下心願，若美麗善良的母親能熬過這一劫，我一定為寺廟捐門檻。
    誠心的祈禱靈驗了，美麗的女人奇跡般度過一劫。維C抱著骨瘦如柴的手臂不舍得鬆開，緊靠在病床前用英文不停說著：“Mother，Iloveyou！Iloveyoumom！Neverletmego……”
    隻能由我去詢問病況，命是救回來了，情形卻不樂觀。新的藥物和治療方案隻是拖延時間，那美麗的軀體已是油盡燈枯，其實誰都清楚離開這個人世是早遲的事。
    維C的痛楚深深感染了我，抱著母親手臂的畫麵太純粹，相依為命四個字觸痛我的心髒。
    不忍目睹這種悲涼，我坐在門外的長凳上，抱著頭無計可施。命運是殘酷的，此刻真正體會到這句話有多殘酷。
    我的男孩哭著入睡又哭著醒來：“容哲，請你告訴我，媽媽為什麼還不醒來？”他大大的眼睛裏全是驚恐：“我們還能離開醫院嗎？”
    他說的全是英文，混亂和悲傷使他忘記了身在何處：“當然能，我可以起誓。”我隻能用英文回答他，此刻我真擔心他聽不懂國語。
    唯一值得慶幸的，我的男孩依舊記得我依賴我信任我，超過任何一段時間。
    必須追著才能喂他吃進食物，他變成了中國家庭的小太陽，我端著碗拿著勺子追蹤著他的嘴唇。
    我擔心沒有我他會隨著母親一切死掉，事實也是如此。醫院隻會照顧病人，不會照顧病人家屬。而我的男孩根本忘記照顧自己，忘記梳頭忘記衝涼忘記人還需要吃飯。
    終於明白為何天使會賣掉自己，他是如此深愛他的母親，比我愛他更深更重。
    “CC，我的孩子……”
    救命啊！聽到這一聲呼喚，我興奮得差點暈倒。我知道母親醒過來了，我的男孩也活過來了。
    “太好了太好了，容哲你聽見了嗎？我們可以回家了，這真是個令人興奮的消息。”
    哦！我的寶貝，以後我再不糾正你蹩腳的國語和官方語氣了，你就這樣說話吧，我喜歡聽你這樣說。
    我們沒有爭吵，沒有分離，沒有矛盾，我卻經曆了一場失而複得。當笑容重新回到維C臉上，我的雙手抖得嚇壞了自己，原來我早已經愛得精疲力竭。
    拖著疲憊的身體躺回自家床上，我睡得昏天黑地，日月不分。
    經曆過這一次，我學會了預防。由淺入深的告訴他生死難免，死去的親人會上天堂。我甚至用哄三歲孩子的童話故事誘導他：最愛的親人會變成閃亮的星星。
    覺得自己真幼稚，幼稚得神經，幼稚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幼稚得不象是三十歲的成熟男性。深陷情網的男人智商等於零，絕對正確，我保證。
    “容哲，你實在太殘忍，我討厭聽這些，你卻每天都在重複。”
    “你母親病了，是絕症，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請不要再說了。”維C第一次衝我發火：“如果繼續談下去將非常不愉快，請離開吧，你需要安靜的檢討。我不能責怪你的殘忍，但請你別再和我談我的母親，以及她的病況。”
    我是個理智的男人，當然明白此刻不能爭辯，選擇離開的確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