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五去找杜經義的時候，幾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正伺候著杜經義給他點煙。
    包廂是頂層獨立的，幾個姿色上等的男孩子坐在各自的主子身旁，倒酒點煙動作熟絡。
    明五站在門口，像個局外人似的，許久，這才不慌不忙地敲了敲門：“杜先生。”
    包廂裏頭光線本就昏暗，明五站在明亮的一麵，看不清主位上的杜經義是什麼表情。半天都沒人注意到自己，明五歎了口氣，敲門的力道重了些：“杜先生。”
    聲音大了。
    所有人聞聲朝他看去，昏暗流光之中，明五恍然瞧見杜經義那雙狹長犀利的眸子慵懶地瞥了自己一眼，像是準了他進來。於是明五頂著一群目光，慢騰騰地走到了杜經義麵前。
    沒等到開口，一旁藍色西裝笑著拍了拍他的臉蛋：“這就是杜老板藏著，連一麵都不舍得讓我們見的小寶貝兒吧？果真不錯，瞧這小臉，不知道比這些庸脂俗粉幹淨多少倍。”
    本是誇讚的話，明五聽得卻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訕訕的笑了笑，明五正要解釋，卻瞧見杜經義的目光始終落在台上唱曲兒那位的臉上，壓根沒聽身旁人說了什麼。這一看不要緊，明五一個怔神，本來要說的話全忘了。
    包廂裏頭燈光本就昏暗，流動光線毫無定向地從頭頂上方垂下來，親密契合在杜經義那張五官出眾的側臉上，倒是將平日裏的鋒利線條緩和了不少。杜經義本就有著一副令人癡迷的麵孔，他母親不是現在的杜太太，而是杜老爺子早年在埃及建立工程時萍水相逢的一個埃及女人。
    明五見過那個女人的照片，也是張側臉。那雙眼眸輕描淡寫地望著鏡頭，無比平靜，可這樣平淡的一個女人，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的像是一片大海，你看得到自己的倒影，卻永遠走不出那片小巧的黑色剪瞳。
    換言之，杜經義的長相，三分隨杜老爺子，剩餘七分全隨了他母親。
    明五沒見過這樣的男人，五官輪廓形同刀削斧鑿，平眉濃密好看，眸子犀利狹長，甚至連嘴唇都是薄的，可這樣一個英氣逼人的男子，卻總能叫人找到他身體裏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驚心動魄。毒藥，明五想不到比毒藥更恰當的詞兒了。
    直到杜經義低沉慵懶的聲音響起來，明五才回過神：“怎麼樣了？”
    一抬頭，對上杜經義那雙毫無聚焦的眸子，明五蔫了：“他不賣。”
    杜經義不氣不惱，朝台上唱曲兒的男孩勾了勾手指，那人便走了下來。許是新來的，男孩不知所措地站在杜經義麵前，小臉紅了半截，糯聲糯氣的叫了聲：“杜哥。”
    這聲兒杜哥叫的杜經義身心舒坦，眯了眯眼，一把捏住了對麵人兒的下巴：“叫什麼？”
    杜經義手勁兒大，就這一下，可人兒眼圈立刻就紅了一圈。忍著疼，可人兒聲音顫抖著回他：“one。”
    杜經義笑了：“新來的？”
    one點頭：“第三天。”
    明五打量老板，見他仍舊笑吟吟的，表情毫無起伏，於是當下就知道了——杜經義對這人感興趣。
    果真。杜經義手臂一帶，這人便穩穩當當地騎在了他身上。隻是畢竟是個雛兒，尚不經人事，還不知道這麼個動作意味著什麼。初生牛犢不怕虎，one抬臉看了看人，昏黃燈光裏，他竟在杜經義那雙狹長眸子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麵頰紅潤，小臉刷白，眼睛霧蒙蒙的，氤氳著一層淺淺水汽。
    像個鴨子。one臉一紅，當即從杜經義身上起來了：“對，對不起杜哥，我，我不是賣的。你誤會了。我曲兒也唱完了，我去領時薪。”說完拔腿跑了。
    見多了欲拒還迎，杜經義自然分得清one是真的還是假的。這孩子不是老奸巨猾的社會人，反之，幹淨的很，是個難得的雛兒。
    藍色西裝笑的戲謔：“喲，你京城大鱷也有失手的時候啊。”
    杜經義也笑了：“等著看好戲吧，明五，查他的底兒。”
    明五應聲是，退了下去。
    跟了杜經義這些年，明五效率要比其他人高出兩三倍。
    不出兩天，這人的底子就摸到了。隻是明五怎麼也沒想到，這人竟然和那位有點關係。以至於彙報的時候明五都有點懵了：“杜先生，one真名叫宋一一，他哥，是宋堅秉。”
    杜經義皺了皺眉：“送煎餅？”
    這一重複明五就知道杜經義會錯意了，“就是死活不賣地皮的那位。”
    這麼一說杜經義明白了。
    笑了笑，杜經義眸子深了兩分：“明五，備車。”
    明五不知所以，“啊？”
    等了半天，這才聽見京城大鱷杜經義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回他：“我要是上了他弟弟，你說他會怎麼做？”
    他會把您切成蔥花放艇仔粥裏細火燉上四個小時。
    明五這麼想著，卻始終沒敢說出來。
    歎了口氣，轉身優哉遊哉地備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