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潤州篇 11 春日遊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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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說得可是好,相逢不如偶遇。與其想盡辦法弄一個帖子邀請,還不如真真約上一個地點和時間,怎麼都能撞上。
今兒馮家姐妹換了春裝,也是趁著碧草青青的淡雅之色,馮淑平一換平日的盛裝,給穿一件簡單的湖藍色的流光束腰裙,外頭披的是粉藍色短外衫,束起了一個不高不矮的發髻,隻別了一朵金花簪,簡介而不失華麗。
七娘本來就沒多少衣服,隻消得穿一件淡粉色的齊胸襦裙,胡亂搭一件淺粉色小外衫,頭上依舊是碎玉珠花,臉上微微抹了點粉,看起來小家碧玉的樣子。
馮淑和就不同了,早上問安的時候就瞧見一身卯紅,嚐嚐的及地裙外麵是薔薇繡花外衫,還披了乳白色和粉紅漸變的披帛,抹上了紅妝和高束的羊角發髻,一大早就把這兩位姐姐給比了下去。
看的長房的人是一個眼皮跳,才初初到了十三歲,就如此打扮了。
再一看馮七娘,性情也好,也知道打扮得體,怎麼看怎麼順眼。
妹妹要搶姐姐風頭,安氏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她出去的。
“爺爺,今兒姐姐們都出去玩,淑和也想出去……”說著就撒嬌,抱著馮太爺的手臂晃啊晃的。
馮七娘微微往後站了一些,可不要當這個出氣筒。
馮太爺連連說好,看向了安氏,“淑和也被關了好些日子,我瞧著姑娘家莫要在家中悶太多,出去別人都不記得咱們家還有個小姑娘了。今兒也趕個熱鬧去吧!”
安氏忙應好,招招手讓她們姐妹倆先走,再說,“也是要出去見識見識的。巧了今兒劉家媳婦也約我去上香,就說十五的香特別靈。咱們八妹啊,也十三了,該是注意的年紀了,我正想帶她出去呢!”
七娘出去前聽到這麼一句,馮淑和當機就發作起來了,用那尖銳的嗓子嚷嚷什麼,走遠了也聽不太清,隻是深感佩服,大嫂竟然有本事能壓得住馮淑和。
馮淑平也是一聲歎息,邊走邊說道,“這也是我不想嫁入高門世家的緣由。我看著嫂嫂也煩、姐姐也煩,日日不知是為了什麼吵吵鬧鬧,今兒有個丫鬟小廝不妥,明兒有個妹妹弟弟不好,總是要操心,好費勁腦子弄點什麼,太難過了。”
二房一直不太理事,想來與長房、三房之爭躲得遠遠的,馮七娘也從不搶馮淑平的風頭,自然沒什麼感受。不過要說這些年的委屈,多少都是有一些的。說不上吃穿短著缺著,不去爭搶,分下來的到底沒有別人的好。
也罷,總要向好的看。謝家男兒想來溫和,謝元朗也沒有兄弟,一個妹妹後來嫁出去也沒見爭搶什麼。要是說非要提是非,七娘前世的兩個兒媳微微有一點小抱怨,也不是很明顯,總的來說都是好的。
“姐姐也莫要太厭世,總會有好的。”七娘寬慰道,“有的人雖然出身不俗,但自身修養好,家裏也寬和,待人倒是溫潤。此等良人,要比上清苦的窮書生好許多。”
馮淑平也笑了笑,“果真有這樣的人,還能等著我們,門檻早被別人踏破了吧!”
姐妹二人牽手出門,不一會兒,在城門附近就見了謝家馬車。未擺什麼陣仗,也是一輛中等馬車,隔著人員謝素娥在車窗邊上就打招呼,依次排了隊出城去了。
馮七娘掀開車簾多看了兩眼,見如今騎馬出遊的人也不少,有些小姐都換了馬裝,英姿煞爽。
“真羨慕會騎馬的人,”七娘由心而發,“最是喜了哪一件騎馬裝。”
馮淑平也湊過去看了看,隻說,“早幾年你懶,如今要是想學,未嚐不可。隻是碰不上我那會子了,你要湊同八妹一起了。”
那七娘不願,就馮淑和的脾氣,她們在一起鐵不定要出什麼事!
“隻聞得昭平公主當年英姿,太宗皇帝都要寫詩讚頌。我當年是發了什麼病,竟然不願意學騎馬!”
馮淑平又笑了,“還有射箭、舞劍、跳舞,你都沒學,若要一一細數,還有更多,你可要聽?”
“我不聽我不聽……”七娘捂住小耳朵,“二姐你就是來笑話我的,可不能這樣的,我懶我認了,被人笑話我也認了!”
好容易才笑得這開心一次,馮淑平拉下七娘的小手,貼著心兒說,“你不好就沒人好了,咱們潤州城誰誰不知道,馮家七小姐脾氣最好?我呀,也是眼紅得很,都說找媳婦不需要才高八鬥,隻消得性子好!”
“姐姐性子也好!”七娘嘴甜,惹得馮淑平敲了敲她小腦門。
“我覺得你最近鬧騰得慌,與以前沉悶的性子也不太同了。不知道怎麼說,隻覺得是好的變化。”
變化?莫不成自己十三歲的時候真的是個悶木頭?七娘想,她都是活了那麼多年的老人精了,被兒孫鬧了這麼些年,可不是不能變的?
“都是馮玉給鬧的,他帶壞我了!”撅著小嘴推脫。
“老五也是個老實的孩子,和你撞在一起倒是皮了。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這生的好了,還以為你會記他的仇。”
哪來的仇?七娘瞪著眼睛眨啊眨。
“就是你名字的事兒啊,忘了?你晚他一日生,那會子咱們所有人的眼睛都瞧在老五身上,二叔又在外跑商沒回,苦了你娘倆,大半個月才給人記起。到了取名字的時候,又是一陣這折騰,給老五尋先生找大師弄了大名小字,你的一拖再拖,拖到三歲還是喚七娘。”
原來是這個事,七娘倒是沒怎麼有情緒,“不正是習慣了嗎,七娘的名字也沒什麼不好。好記,也好養。”
“是了這事,你五歲那年,逢了你姐姐淑正聰慧得夫子賞識,她給你抱的不平,太爺才要給你取字。前後選了七八個,都不滿,最後二嬸一氣,就說隻管你喊七娘罷了。”馮淑正淡然說著,“也是那個時候開始,淑正也沒再跟我們玩了,一個勁兒努力,終於是個拔尖的。”
進宮做女官,不知是不是好。馮七娘記得,馮淑正是個孝順的,二十那年做到了禦掌的位置,隨了一位公主出來,嫁一個五品京官,接父母入京,終生富貴到老。
“就是怪想她的,覺得上了京,就跟沒了姐姐一樣,一輩子也不知還能不能見。”
馮淑平又歎了一口氣,“咱們家按理兒兄弟姐妹應很多,本事該熱熱鬧鬧,偏得風水不好,長大了的就我們幾個,交好的又隻得咱倆。真不知以後我嫁出去了,還得不得往來。”
“得的,得的。”馮七娘忙說,你如今不說汴州的親事,和陳公子好生一起就好了。
車行至郊外河邊青青處,開始慢了下來。邊上逐漸起了人笑生,縱然看去,不知哪家小姐在放風箏,惹了一地青草跟著彎腰笑。
杜亭承可謂是“巧”行至馬車邊,好趕歹趕從城裏策馬奔出來,偏生到了這頭又巧慢了下來,遇上七娘掀車簾的。
“喲,馮七小姐,巧了今日出遊?”
七娘的眼皮子跳了跳,你這也太假了吧?我都不信了,他人還能信嗎?
馮淑平也瞧見了杜亭承,招呼道,“沒想到杜大人也有閑情到郊外踏青。”
杜亭承哈哈一笑,道,“正是春日好精致,江南如此秀麗,我豈能辜負?”
說得好像很有道理,七娘扯了扯嘴角,“那大人就千萬不要辜負了春日的盼望才是。”還有她的盼望,你把陳公子帶來了?
收到不懷好意的眼神,杜亭承看七娘銅鈴大的眼睛,道,“不知二位姑娘欲往何處?我正約了友人同來,巧了也是二位相識的。我們人少,可能湊一下你們的熱鬧?”
杜亭承認識的人,馮淑平知道的還真不多,猜著是曹公子,便說,“我們也是他人相邀,做東的是謝家姑娘,過會兒我幫你說一說何如?”
這般說話,就是答應了。
七娘安了個心下來,恨恨放下車簾。
“怎的妹妹不喜歡這個別架大人?”見七娘如此模樣,馮淑平也起了逗她的心思,湊過來問。
“此人皮太厚性子太惡劣,才不喜歡!”七娘小聲嘟囔。
馮淑平隻笑笑不再說,到了目的地,終於踩了馬凳下來,才見這頭一行青年男女,十分熱鬧。
有的人七娘後頭是認識的,謝元朗的故交,有的人誰也不認識,想來是別人帶來的朋友了。
人一多,加上一兩個人也方便。
馮淑平走向了謝素娥,張開便提了杜亭承。
“路上巧遇杜大人,也是春遊。他們人少,想同我們湊個熱鬧,不知方便否。”
謝素娥伸脖子瞧了瞧杜亭承,忙同意,“人多好啊,我去跟哥哥你。”
提了裙角就跑。
謝元朗今日船了天青色的束腰衣衫,沒有寬大的衣擺,應該是騎馬而來的,格外精神好看。
從馬車下來的馮七娘,眼裏便隻有他一個人了。
馮淑平走在前麵,杜亭承還以為她在看姐姐,隻管湊過來說,“你到了十八,也能長得好看,莫要羨慕你姐姐了。”
這是什麼話,難道她現在就不好看了嗎?
七娘瞪了他一眼,“陳公子呢?”
“哦……”杜亭承往後頭看了看,路上車水馬龍的,還沒見那影兒,“恐怕還要等一等,他的馬沒這麼好,騎術也一般,估計沒趕到吧。”
“感情你就路上把人給甩了啊!萬一人家不來呢?”
見七娘著急,杜亭承又是一笑,“謙謙君子,應承了我的約,豈能半路而逃?再說我有曹兄陪他在後頭,我隻是追你們先來了,他們稍後就到了。”
七娘哼了一聲,“那我等著。”
說等就等,一刻鍾過去,丫鬟小廝們都把桌子和坐墊擺好了,那二位公子才到。
曹煥一瞅見馮七娘,心中是一個了然,從馬上躍下,還沒拋去馬鞭,就笑著走來,“我說是誰讓杜兄的千裏馬跑這麼快,原來是馮七小姐,有禮了。”
曹煥抱拳低頭,那輕浮的表情讓七娘十分不爽。
“曹公子好。”微微作了禮,又朝才下馬的陳公子拜道,“陳公子好。”
陳公子的臉色倒是不好,他一身單薄不必杜亭承和曹煥,有點喘氣,慢慢走來,“打擾了。”他說。
謝家兄妹算得上是這一次活動的主人,見又來友人,剛忙上來問候。
七娘也順勢去了二姐那頭,讓白鳶設了一方桌子在他們附近,送了好多瓜果,才說,“姐姐今日心情可好?我瞧著陳公子都來了,今兒必定有趣,沒準還能吟詩作對呢!”
小心瞧馮淑平的表情,發現她也沒多少嬌羞,隻是看了一眼那頭,很快有轉移了實現。
“今兒有風箏,你可喜歡?”
放風箏?七娘瞧了瞧謝家帶來的把式,這是什麼節奏,她可不會放。
隻得說,“姐姐高興,我陪你放。”
有著點墨幫襯,小跑一段,一下子那燕子風箏就飛起來了。
馮淑平是個放風箏的好手,小手一扯一扯線,一下子放了老遠。
春日河邊風大,放風箏的人也多。燕子風箏在一群風箏裏漂浮,倒是不落寞。
瞧著幾位公子走過來,七娘心頭一熱,也抱了一個風箏,遞了上去,“幾位公子可是也放一個風箏?”
杜亭承一看,這是個美人風箏,七娘你選的好樣式啊!
“我之不善,不如陳兄來?我打個下手?”
曹煥也幫起個哄,陳公子就應承下來。
公子們放風箏的手法更熟練更快,看來這位陳公子真是有情趣之人,隻消得一會,美人風箏就飛到了燕子風箏邊上。
謝素娥倒是不樂意了,拉起馮七娘就說,“你們倒是先樂了,趕幫給我也放一個!”
奈何她不善這個,七娘也沒有這方智慧,牢實跑了三五回,風箏都飛不起來。
杜亭承見狀,忙上去幫忙,拿了謝素娥的線頭,說,“我先給你放起來了,再還給你如何?”
這感情好,謝素娥都跑累了。
他給七娘說了位置,一陣小跑放飛之後,搖搖晃晃竟然起來了。
方才可是誰說的,不會放風箏來著?
把線頭還給謝素娥,總算沒人擾了,正舒心。
七娘跑的累,趕忙吃一口茶,對著那頭風箏一群人揚了揚下巴,說,“可有問過陳公子對我姐姐的看法?”
杜亭承沒把一口茶噴出來,“你也是太急了,我和陳兄也才見兩次,泛泛之交,如何問這些話?”
七娘撇撇嘴,見河邊柳絮飛,忽然風向一轉,一行放風箏的人哎了一聲。
天上那美人風箏不知怎麼和燕子攪在一起,搖搖晃晃雙雙要墜下。
“天意啊……”七娘看得起勁,見二姐和陳公子看了個對眼,不知說了一兩句什麼,馮淑平竟然臉紅了。
“我瞧有戲!”她有補了一句。
“那咱們就要趁熱打鐵了。”杜亭承說。
風箏放了一陣子,就有人建議投壺。
取了一個才喝完的酒壺,竟然有人帶了弓箭。拿下二十隻,一位小姐的披帛做了線,投壺大賽也就開始了。
七娘有點躍躍欲試,給馮淑平打氣的那種。
“過會兒你上去,中個七八看看!”
馮淑平捏了捏她的手,搖頭,“這頭遠,又是有風,不像咱們在家裏玩,我可不敢中。”
曹煥搖了搖扇子,拍手說,“我們中有人善這等,有人不善。若是一一比較,沒多大意義。不如分個四組,無論丫鬟小廝,每一組選五個人,沒人投四支,以多者為勝。考慮到女眷不善,每組有兩個女眷何如?”
這是個好法子,一位公子拍手就說好。
正好他們這邊主子就五人了,自行劃了一組。
分好組後,各自商量起來。
“我投壺水準一般,這春日風大,不敢中一二,不知各位手法如何?”曹煥先示了弱。
杜亭承也假裝謙虛,“不如我來收尾,看你們也好湊個手感。”
看人家投還能有手感?馮七娘不信,忙說,“我平時在家最多中二,有一個都笑了,可莫要期望我了。”
餘下馮淑平和陳公子都說略懂。
一般說得簡單的人,都是極其擅長的人。陳公子不敢說,馮淑平那扮豬吃老虎的本事七娘可是知道的,每每都是驚人表現,包括比較雷人的吟詩。
“那就好,”曹煥拍手定下來,“我先上,而後是七姑娘,到二小姐、陳兄,杜兄你墊後。”
杜亭承也是這個意思。看看大家的表現,如果前台太慘,他可以作秀一番。如果中間二位取了好,他便做個陪襯。反正他們組不輸就是了,可不要拿第一。
謝素娥喚了一聲,提著羽毛箭先上了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