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七、解救威廉(四)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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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個集中營和勞動營裏,各類罪犯、同性戀、政治犯等在理論上存在“被改造好”可能的囚徒從事的是無效勞動,比如將巨大的石塊從一處搬去另一處,然後再搬回來,集中營的管理者認為這種機械式的重勞動能夠將他們的思想重新“扳正”過來。
    而到了後期,無效勞動被取消,幾乎所有囚徒都要投入更大工作量的有效勞動中。
    這與納粹的集中營政策有關,除了一些實在支撐不下去的集中營能從黨衛軍那裏領到數量極少的津貼,其餘的集中營必須自負盈虧,隨著被“集中”的人越來越多,營裏的經濟壓力也越來越大。
    普瓦紹夫勞動營也麵臨著經濟問題,所以勞動營開始和周邊的一些工廠合作,將囚犯以每人極低的價格租給工廠,而囚犯本身並不能得到任何工錢。而且戰時的納粹德國物資緊張,納粹分子很樂意將囚徒租給一些軍需物資廠廠主。
    今天有一個專門生產子彈和炮彈的廠主找到了普瓦紹夫集中營,依據納粹法律,想以猶太技工每人每日7馬克,非技工和婦女沒人每日5馬克的價格租用勞動營1000人,以生產更多用於戰爭的炮彈。
    威廉在別墅裏接見了這個廠主。
    “少尉,您好,很高興見到您,我是漢斯•克萊斯勒”
    威廉請人坐下,自己則走到酒櫃邊。
    “我這裏隻有37年的羅曼尼•康帝”
    漢斯優雅地笑了笑,起身接過威廉遞過來的酒水,“謝謝”
    威廉坐進沙發裏,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你要租用囚徒可以,不過我的士兵必須在工廠四周巡邏,並且可以自由出入工廠,這一點,我希望我們能達成共識,為了大家好”
    漢斯笑容不變,有些不方便地回道,“少尉閣下,您知道的,我不是做搪瓷的,也不是做紡織的,我是一位軍工商人,我和軍方簽署過協議,我的炮彈都是請技術團隊研發的,我不能冒著泄漏機密的危險讓您的士兵每天在工廠裏自由出入”
    威廉換了個坐姿,給自己點上一根香煙,“所以,我把人租給你,我就不能管理他們了嗎?”
    漢斯搖頭,“您當然有權利,您可以在早上和晚上進行清點,工作期間您的士兵可以在工廠周邊布防,如果人數少了、或者因為意外原因有人喪失了勞動力,我會按照每人兩千四百馬克支付給你們”
    “如果是三千我們會更願意”,突然有人插聲道。
    威廉和漢斯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穿著筆挺的軍裝站在門邊。他手中拿著軍帽,棕色頭發用發膠固定著、露出飽滿的額頭,淺綠色的眼眸正含笑看著他們。
    “這位是?”,漢斯疑惑地問道。
    沈江夏笑了笑,“我是少尉的副手,夏洛伊•默德爾”
    漢斯笑著起身走向沈江夏,伸出右手客氣而禮貌地握住沈江夏的手,然後半摟著他的肩膀說道,“很高興認識您長官,我是漢斯•克萊斯勒,今天來這裏和少尉閣下洽談關於合作的事。”
    漢斯熱情地請沈江夏坐下,神色為難地說道,“長官,一個猶太人三千馬克實在是偏多”
    威廉看向沈江夏,灰色的眸子裏神色不名,“就三千馬克”
    漢斯的視線在威廉和沈江夏兩人之間徘徊了一下,最後笑著說道,“好的,就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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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威廉就帶著漢斯去點人。
    不論是狂風暴雨還是烈日嚴寒,囚犯們每天做工前和收工後都必須一動也不動地站在操場上幾個小時等候點名,如果發現人數不對,所有人就必須原地立正站好,直到未到的人被發現為止,有時囚犯們會因此而站上一整夜。
    “立正!脫帽!”
    “開始點名,誰被叫到了,就把手舉起來,清晰地喊到!”
    “凱勒•凡尼!”
    “到”
    “阿德伯特•赫爾曼!”
    “到”
    ………
    數個黨衛軍拿著花名冊進行點明,聲音此起彼伏地響起,穿透了清晨的濃霧。
    以往這是黨衛軍小軍官的工作,威廉和沈江夏並不會參與,但是今天要清點出足夠的、健康的囚徒給漢斯帶去,所以威廉和沈江夏也來到了操場上。
    夏天漸漸過去,清晨已經有了冷意,囚徒們成排站在操場上,等待著自己的名字被點到。
    以往的點名都十分順利,然而今天卻出了狀況,有人逃跑了!
    可能是昨天出營勞動的時候,那兩個人趁黨衛軍不注意的時候逃跑的,這在集中營裏是非常嚴重的事,因為有人試圖‘挑釁’納粹德國的權利。
    威廉很快就組織好士兵準備出營搜查。
    不過搬到普瓦紹夫周邊小鎮的居民都是十分忠於納粹德國的德國人,那兩個人隻能是往山裏跑去,在沒有任何幫助和食物的情況下,兩人生存下來的幾率微乎其微。但是為了震懾其餘囚徒,這件事絕不能這麼簡單地結束。
    威廉跨上戰馬,拉起韁繩對著所有囚徒高聲說道,“一旦我們抓到逃跑者,我們會把他送去‘處決中心’,那裏的醫生一定很歡迎新麵孔。所以我警告你們,逃跑者的下場隻有一個字,死!”
    所有囚徒全都靜默不語,威廉一扯馬韁,帶著人手奔出勞動營,馬蹄下濺起的塵土漫天揚起,留下一群如僵屍一般的囚徒站在操場上。
    沈江夏驅馬跑到威廉身邊,“捷克還有猶太人協會,他們可能往西南方向跑去了”
    威廉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沈江夏。
    “幹嘛”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你會做我的‘軍師’”,威廉笑著說道。
    沈江夏瞥了男人一眼,徑自抬手下命令,“往西南方向搜”
    西南方向一直走去是一座山,眾人下馬往山裏搜去。納粹集中營的紀律十分嚴格,尤其是對逃跑的犯人,納粹分子會展開瘋狂的搜索,然後對逃跑者處以極刑。
    黨衛軍的狼狗興奮地衝進山裏,一群人展開了地毯式的搜索。
    沈江夏手中拿著步槍,緊緊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隻要逃跑的兩人一旦被發現,沈江夏就會親自爆開他們的腦袋,如若不然,兩人就會被送進那群惡魔醫生的手裏,到時候死都是一種奢望。
    太陽越升越高,黨衛軍的搜索也越來越瘋狂。
    突然,一隻狼狗興奮地狂吠起來,緊接著其它狗也瘋狂地紮向那邊,黨衛軍高聲叫起來,放開了手中的狼狗,狼狗們衝向同一個方向,沒過一會,便將躲在樹洞裏的兩人拖了出來,狗群興奮至極地撲了上去,凶狠地撕咬著已經抖得不成樣子的兩人。
    士兵們端起手中的槍,包圍了過去。
    沈江夏也慢慢抬起槍架在肩窩處,神情沉靜地瞄準那兩個人的腦袋。
    然而還不待他開槍,身邊突然響起威廉幾乎可以說是聲嘶力竭地叫聲,緊接著沈江夏感覺右胸口一痛,他低頭看去,就看到汩汩流出的鮮血浸濕了軍綠色的軍服。
    沈江夏看向向自己開槍的人,而那個猶太人已經被撲過來的狼狗撕咬得滿地打滾。沈江夏無語,心中忍不住咒罵了一句,然後便仰身往後倒去。
    威廉發現那個兩個人猶太人竟然藏著一把步槍時,下意識地往沈江夏的方向看去,整好看到沈江夏舉起槍準備擊殺兩人,他來不及阻止,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中槍,一瞬間,他感覺中槍的是自己,腳下一軟差點摔在地上。
    第一次,他怕了。參與炸彈襲擊的時候他沒怕,被奧地利政府追捕的時候他沒怕,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他沒怕,被困在沼澤地裏時他沒怕,但是這次,他怕了,怕得整個靈魂都顫抖了起來。
    威廉臉色陰沉地跑過去,扶起倒地的沈江夏,看著浸透軍裝的鮮血,鐵灰色的眸子一瞬間變得異常陰戾。
    沈江夏咳了一口血,有些虛弱地說道,“先幫我…止血……”,說完後便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
    威廉冷靜而迅速地脫下自己的外套,然後撕開襯衫擺繞著沈江夏的腋下和脖子綁了一圈,堪堪勒住傷口,然後一把將沈江夏抱起來,轉身往山下走去。
    “送到‘處決中心’!”
    威廉頭也不回地冷聲下令,黨衛軍們立馬勒住狼狗,然後將滿身是傷、已經完全虛脫的兩人拉了起來。
    威廉抱著懷中的人,快速往山下走去,臉色可怕得嚇人,有小軍官想過來幫忙,不過看到威廉的神色後全都不敢過來,誰都知道,平時裏和顏悅色的司令官一旦真的生氣起來,誰也不會放過。
    威廉知道沈江夏是想要‘解放’那兩個人,他原本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他們不該朝最不該碰的人開槍。
    威廉雙眼直視前方,灰色的眸子漸漸被看不見的血色暈染…
    眾人快速下山,而抱著人的威廉速度最快,等士兵們下山的時候,他已經上馬衝出去了很遠的一段距離,士兵們一路上急趕快趕,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而在勞動營裏,漢斯和其他留在營中的黨衛軍正等在操場上,所有囚徒全都站在原地,容納數千人的操場非常安靜。
    漢斯坐在一個小士兵端給自己的椅子上,悠閑地打量著每一個囚徒。
    突然,勞動營大門處傳來一陣騷動,漢斯抬眼看去,發現有人駕馬快速往這邊跑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人影身上,有些囚徒也偷偷抬頭看了過去。
    斯皮爾曼站在人群中,注意著大門口。
    過了一會,人影越來越近,竟然是司令官獨身一人回來了!
    然而他懷中還抱著一個人,鮮豔的紅色遠遠地就刺進了所有人的腦海中。黨衛軍快速迎了上去,混亂間,斯皮爾曼看到司令官臉色陰沉地抱著懷中的人衝向軍官的醫務部,而他跑過的地方,血花濺了一地。
    斯皮爾曼看著那一地的血跡,久久不曾轉眼……
    而在醫務部裏,緊鑼密鼓的手術正在安排,威廉小心地把人放在床上,然後就被人拉出了手術室。他腳下一軟差點跪下來,幸虧被身邊的軍官及時扶住,他這時才發現自己雙腿無力,手臂也酸痛不已。
    手術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十分漫長,比被困在環境惡劣的沼澤裏還漫長。威廉顫抖著手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然後就看著手術室不言不語,也沒打算換掉自己沾滿血的軍服,就這麼一直看著……
    手術終於在傍晚時候結束,而這時,威廉腳邊的煙蒂已經像小山一樣高了。
    威廉走到床邊,低頭看著躺在床上麵無血色的沈江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灰色的眸子專注得近乎偏執,一眨也不眨地、貪婪地看著。
    “怎麼樣了?”,威廉頭也不回地問身邊的醫生。
    醫生恭敬地回道,“還好隻是射中了右胸口,而且距離也比較遠,沒有太嚴重,而且救治即使,隻要麻醉的時間過了,默德爾上士就能醒過來,不過還要注意一下傷口感染的問題”
    威廉點了點頭,吩咐醫生幾句後就帶人來到勞動場上,所有的囚徒仍站在這。
    威廉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人群前,冷眼掃視了一周後,突然抬手朝天鳴了一槍,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聽著,我知道這次逃跑決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做到的,我就問一句,誰是同夥?主動站出來!”
    在場一片寂靜,隻有遠處被槍聲驚起的烏鴉在黃昏中怪叫著。
    威廉冷笑一聲,“如果不主動站出來,今晚,我會把所有小孩和女人全都送進毒氣室,然後讓你們進去清理你們同胞的屍體…”
    威廉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比撒旦還讓人毛骨悚然,“她們的屍體會整齊地‘站立’在毒氣室中,小孩則堆在屍體的上方,滿房間都擠滿了屍體…毒氣室裏滿是屎和尿的味道,每個人都臉色青紫,屍體和屍體黏在一起,一家人的手握著手……”
    突然,人群中有人出列,緊接著又有幾人跟著站了出來,一共是五個人,威廉笑了笑,輕聲說道,“送去‘處決中心’”
    一聲令下,那五個人全都軟倒在地上,臉上充滿絕望,甚至還有人失聲痛哭,但還是被黨衛軍無情地架起來拉走,其餘的囚徒隻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若誰還想逃跑,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威廉瞥了眼依然站在一邊的漢斯,留話讓他點走自己要的人,便徑自轉身離開了。
    漢斯看著遠去的男人陷入沉默。
    烏鴉叫得更厲害了,淒厲的聲音盤旋在天際,黃昏變得逼仄而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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