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情深入骨 第五十二章 詭秘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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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數日光景,易淩瑤已大體了解此村落的情形,村裏的先民為了逃避戰火,數百年前舉村遷徙到這人跡罕至的深山,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也有村民到山上采了草藥拿到繁華的城鎮去賣。
村子與外界沒有通道,唯一的出口便是她和軒轅睿掉落的山崖,由於山崖險峻,外出的村民常用結實的藤蔓係在腰間,一點點攀爬上去。當然,更多的人從出生到死亡都沒有出過山,也不知外麵還有一個更大的世界。
林嬸有個女兒,喚作瑩霜,如今已是二八年華,卻天生不會說話,為了給女兒治啞症,林叔每隔半月便會帶女兒到村後的山上采草藥,順便也會摘些野果回來。
她不清楚軒轅睿是如何向村民們介紹他們這兩個從天而降的外人,隻是村裏的人全都叫他阿睿,叫她啊睿娘子,雖然別扭,聽著卻也樸實。
幾日下來,易淩瑤習慣了小村落裏寧靜恬然的生活,習慣了林嬸每日對她如親女兒般的照顧,習慣了瑩霜經常來給軒轅睿送野果的殷勤,也習慣了村民對她的稱呼。
站在庭院的花樹下,抬起頭,陽光柔柔的灑在臉上,風過,落英繽紛,紛繁細碎的花瓣隨風舞動,落在眉梢,掠過眼角,然後悠然滑下,在腳底盤旋,嫋嫋的香氣包圍在四周,易淩瑤的心裏便沒來由的感到安定。
如若不是因著國破家亡的仇恨,如若不是為了實現當初對父王的骨灰許下的複國諾言,如若不是為了有一天能同“妖煞”比肩的執念,她也許可以停留在這裏,與花鳥為伴,與日月同歌,默默無聞的了盡一生。
可是,她不能,因為她是清音公主,是司馬家唯一的後人。
她活下去的所有支撐便是複國,這個願景在心底成長、蔓延,逐漸變成深埋心底的欲念,強烈的執著,可怕的堅守,更需義無反顧的前行。
易淩瑤輕笑,伸手感受著陽光的溫度。世上有多少人是靠著欲念活下去的,有人以金錢為欲念,有人以權勢為欲念,有人以名利為欲念,不管欲念為何,總是支撐人活下去的一種方式。
這種世外桃源的村落,對於她這種執念強烈的人,可以休憩,但不適久居,想必,對於軒轅睿,也是如此吧。
“啊睿娘子,來吃飯了。”林嬸熟悉的聲音在前院響起,易淩瑤回過神,手拿著竹竿一點點試探著向前院走去,沒走幾步,便覺的身側多了一人,淡淡的草藥香氣隱在鼻端。
易淩瑤輕輕側首問道:“不是陪瑩霜去采藥了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軒轅睿不答反問:“太陽都快落山了,難道娘子還希望為夫與別的姑娘在山上過夜?”
易淩瑤輕嗤道:“瑩霜對你有意,連我這個瞎子都感覺的出,若是王爺也有心,可以將她帶回去封個側妃,也好回報林嬸一家的救命之恩。”
身邊的人語氣稍冷,眉間隱著不悅,“你這麼希望我再納個側妃?”
語落,易淩瑤前方的竹竿突然被人大力扯了一把,而她正抓著竹竿的另一端,突然被帶的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便聽到軒轅睿的聲音的身前響起,“本王親自喂粥的女人,要一個就夠了!”
易淩瑤微怔,心下暗忖,不過是開玩笑,怎麼這麼大反應?
隨後,他毫不溫柔的牽著她走到前院,知他是惱了,易淩瑤便也不再說話,由他牽著走到桌邊坐下。
飯吃到一半,林嬸沒來由的歎了聲,瑩霜放下碗筷,嘴裏“啊啊”的詢問母親,一臉焦急。
林叔將碗一放,蹙眉歎了口氣才開口對林嬸道:“老婆子,還是我來說吧。”
隨後,林叔的目光在軒轅睿和易淩瑤之間逡巡了數次,才下定決心道:“啊睿,其實你家娘子的眼疾並不是沒有醫治的辦法。”
“算了,老頭子,還是別說了,難道你想看著啊睿去送死嗎?”林嬸出言打斷他,滿臉的無奈。
軒轅睿道:“林叔,方才您提到的能治眼疾的方法是什麼?”
林叔道:“哎!原本不想說的,可這幾日下來,看著你家娘子年紀輕輕卻遭如此變故,我們真是不忍心啊!我和老婆子商量了幾日,還是告訴你吧,隻是,隻是……”林叔突然頓住,臉上閃過為難之色。
易淩瑤也放下了碗筷,依著心裏的疑惑問道:“林叔,您有話不妨直說,若能治好我的眼疾,易淩瑤必將報答您和林嬸的大恩。”
林叔從座位上站起,在桌邊走了幾圈,眼神堅定了些許,慢慢開口道,“十年前,我們村子的最東邊,突然來了一位衣著華美的夫人,一住就是十年之久,她醫術高明,甚至能令人起死回生。最初的三年,有些來求醫的人便也不顧危險,從那幾十張高的懸崖攀爬下來,去了村子最東邊去拜訪那位神醫,隻是,卻很少有人再從那懸崖上爬回去。”
軒轅睿道:“既然有來無回,起死回生的高明醫術又從何談起?”
林叔回憶道:“這可是我親眼看到的,兩年前,一個青年背著一個重病的女人去了那位夫人的住處,幾天以後,那個將死之人自己沿著藤蔓爬走了,卻再沒見背著她來的那個青年從這裏離開,所以起死回生是真的,但聽後來人說,想要這位夫人治病,不管輕重,都要有另一人拿命來換啊!”說到最後,林叔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以命換命!易淩瑤心底猛地一顫,醫者本就應該救死扶傷,這位夫人的治病方式跟殘害人命有什麼區別。況且,陪同病人來這種地方求醫的,不是至親也是好友,或者是彼此相愛的人,若是真要犧牲一人才肯醫治的話,有多少人曆經生死離別,又有多少親情或愛情能經得住這種需要賭上性命的考驗。
這位夫人,夠絕!夠狠!
眾人都沒有說話,飯菜也早已變冷。此時,殘陽如血,染紅了大半個蒼穹,像有火在燃燒,紅的刺目。
軒轅睿陷入沉思,衣著華美的夫人,醫術高明的醫者,以命換命的決絕,竟然像極了曾經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的一個人,而那個人早在數年前便已從江湖消失,無人能尋得她的蹤跡。
正因為如此,顧逸風才輾轉南北,搜遍列國,找了整整十年。
軒轅睿用手輕叩桌麵,嘴角輕輕揚起,略帶玩味道:“也許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隨後,他斂容望向東邊的天空,深眸一凝,頓時閃過犀利之色。
………………
翌日清晨,天微亮,軒轅睿便將易淩瑤喊了起來,非要拉她去散步,兩人出門時,林嬸一家還在熟睡。
太陽正是將出未出的光景,鄉間的空氣清涼舒爽,淡淡的泥土清香隨著微涼的晨風拂麵而來,流鶯的鳴聲清冽婉轉,溪水流動的嘩嘩聲也從不遠處的山穀傳來。
自出了門,軒轅睿便扣著她的手腕,一直往前走,易淩瑤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蹙眉問道:“我們現在去哪?”
“西邊竹林!”他頭也不回的答她,腳步仍沒有慢下來。
太陽漸漸升起,透過薄霧灑落在樹林裏,落在地上,映出依稀斑駁的樹影,樹葉上的露珠圓潤飽滿,在葉片上來回滾動,將綠色的葉片洗刷的纖塵不染,翠色欲滴。
早起勞作的村民開始在林間小路穿梭,不時有腳步聲從他們身側響起,眼盲以後,耳力似乎變得異常敏感,憑著腳步聲,易淩瑤可以明顯的聽出所有從他們身側經過的人都是向著他們麵前走來,然後朝著與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叔曾說過,村裏的土地都在西麵,東邊除了樹林和溪流,便什麼也沒有,早起勞作的村民不是應該去西邊的土地耕種嗎?
易淩瑤驀然一驚,是軒轅睿竟是騙了她,他們哪裏是在去西邊的竹林,分明是在往東走。
想到這裏,易淩瑤突然停住了腳步,使勁甩開他的鉗製,怒道:“要去散步你自己去,我沒興趣!”
軒轅睿微怔了片刻,很快了然道:“你不好奇?”
見她不語,軒轅睿向她走近一步繼續道:“本王卻很好奇,堂堂陵奚國,竟然有真麼深藏不露的人,若真如傳說中的那麼神,興許能治好你的眼睛也說不定,你就不想試試?”
意識到他的意圖,易淩瑤後退一步,用手扶住身側的翠竹,冷然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冒險,其實王爺不必如此,你我之間隻不過是一紙契約,你我各有所圖,說白了不過是演戲給外人看而已,王爺又何必當真?”
一句話,生生道出事實,向原本溫熱的心猛的澆了冷水,徹底的寒,徹底的冷,徹底的疏離。
“你當真這麼想?”太陽已升到樹梢,空氣很暖,而他的眼神卻冰冷刺骨。
“是”。
“你就這麼怕別人對你好?”。
“我易淩瑤此生,不想欠別人任何東西,所以王爺不必為我冒險,這樣的恩情,我還不起”。
因為還不起,所以不想受。
所有人都希望有個人義無反顧的對自己好,而對於她來說,卻是生命中的一段奢侈,她已欠了師父太多,所以不想再接別人的恩惠了,還不了的情,最後都變成了負擔,何苦?!
凝視著她有些失神的眸子,軒轅睿的眼底閃過絲絲苦楚,多少年了,不管何事她都是一人承擔,隻要是自己認為對的,從來都不屑向他人解釋,倔強的從不低頭,即使遍體鱗傷,也不想虧欠別人。
與她相遇,是幸還是劫?
良久,軒轅睿眸光微轉,放軟了語氣,卻問了一個毫不相幹的問題,“王妃可曾讀過《女戒》?”
易淩瑤不解的抬眸,淡淡道:“數年前看過。”
軒轅睿向前一步,伸出手臂將她霸道的攬在身側,在她耳邊道:“既然讀過,那便應該知曉‘夫為妻鋼’這句話吧,既然商討無果,那便由為夫替你做決定了。”
“放開我!”易淩瑤臉色突變,慌亂的出掌,向身側打去,掌風還未來得及近得軒轅睿的身,手腕便被他扣住,無論如何都掙脫不開,易淩瑤隻得急道:“若是王爺喜歡找麻煩,便自己去,何苦要強迫我?”
話音剛落,易淩瑤隻覺的腰間一緊,下一瞬,整個人便騰空而起。明朗而略帶戲謔的笑意在耳旁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如春風融雪,“本王現在就教你什麼叫夫唱婦隨。”
易淩瑤被他禁錮在身側,隻得隨著他以輕功前行。很快,兩人便出了竹林,停在一條小河邊,河水流的很慢,卻是極清澈,一道拱橋橫跨在河的兩邊,河岸上青草依依,河麵上浮著大朵大朵的睡蓮,嬌豔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