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連理城篇(二十五)山中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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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理城篇(二十五)山中大王
從宦譽遇上遊捷的那一年開始,同時,那一年也是遊捷離開宦譽的那一年。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宦譽再也沒有離開過長樂,即便是麵對被一把火燒的光禿禿的,隻剩下焦黑的樹幹和被燒壞的石頭,宦譽也沒有離開,他總是站在長樂的最高處,時不時的彈首曲子,時不時地喝口酒。
在長樂的山下,住著一個人,一個宦譽喜歡的人。宦譽一直在等那個人上山來。但轉眼七八年都過去了。那個人始終沒有上山來。
宦譽低低地歎了一聲,往昔行走江湖時,麵對那些癡男怨女,宦譽隻是微微搖頭,覺得可憐,如今自己也遇上了這種情況,他反倒不覺得可憐了,心裏住著一個人,寂寞的時候想起那個人來,覺得滿世界都開滿了花,抬頭,天空的星星都比以前要美麗許多。
因為心裏住著一個人,他愛上了夜,愛上了寂寞,愛上了星辰。他不再喜愛熱鬧江湖,不再入冬的時候跑到南方去,也不再入夏之時往北方跑,他一直都在長樂。
因為長樂山下住著一個人。
那個人離開之後,宦譽找了那個人很久,一直到檀林被大夥燒毀,他回檀林看以前的故居的時候才發現那個人也在長樂山下。
那個人是曾經征戰沙場,沒有敗績的遊捷。
那個人是率領十萬大軍前往長樂抵抗南夏大軍,卻迷迷糊糊的讓十萬大軍全部死於敵手的遊捷。
一次戰敗,背後所藏的真相,徹底打垮了那個征戰沙場,保家衛國的年輕人。
宦譽知道,那個人過不去那個坎。所以他不怪遊捷不告而別,不怪遊捷從那以後再也沒有給過他消息。從此再也不來見他。
郤國依舊如初,邊關時而會起戰,隻是領軍出戰的人不再是遊捷。
遊捷從連理城消失以後,隱藏了自己的身份和姓名,始終守在長樂,不曾離開。
南夏軍在那年撤出郤國之後,也不再踏入郤國半步,但長樂依舊要有人守。
遊捷一直都在長樂,這是一個埋葬了他的地方。
是夜,是分別後的第八個年頭的夜。
宦譽坐在八年來經常坐的石頭上,膝蓋上擱著一張七弦琴,他撫了一曲鳳求凰。
山下,遊捷仰望著星空,仰望著那坐在山上的人,琴聲順著風而來,他聽到了。這八年來,每天夜裏都會聽到琴聲,他已經習慣了那琴聲。他每夜都壓抑著心中那想要衝到山上去的衝動,始終守在山下。每當入夜,那琴聲就是他的安魂曲,也隻有那琴聲能讓他入夢。
今夜,一曲鳳求凰罷。遊捷提著劍,走上山,走到那塊大石頭背後。
宦譽回過頭,對他微微一笑,仿佛在家等候的妻子看到丈夫耕田歸來,眸子清亮,笑容溫柔,幸福掛在眉梢,他說,“今夜這曲如何?”
遊捷手緊了緊,握緊手裏的劍。
宦譽將琴擱在一旁,提了提袍子,往他走去,輕輕地握住他的手,“那一年,我也猶豫過,我總想著自己的身體,總覺得自己身中劇毒,一年四季都活在煎熬裏,說不定哪天就死了,便是與你一起,到頭來也無法落得善終。你呢?你離開後的這些年,都在想些什麼?”
他沒有怨他,也沒有責備,今夜遊捷來了,等了八年,終於來了。他想要知道這八年遊捷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遊捷道,“八年,仿佛一日,天天都有琴聲,天天都知道你在。想來看你,卻又不敢。”
“八年,仿佛一日,生命,也不過就是一呼一吸之間,人活一輩子,哪怕是長命百歲,也依舊不過是一呼一吸之間的事情。”宦譽擁住他,側臉緊貼在他胸膛,“如此也好,什麼時候空了,就上山來看看聽聽曲。”
“我……不想下山了。”遊捷握著劍的手忽然鬆了。劍落在了地上,他的手,落在了宦譽的腰間,“郤國,八年來都沒有我,邊關依舊安穩,國內日漸繁華,挺好。”
“那我們沿著山脈走,不下山,走到山脈的盡頭,我們在那裏建立一個園林,引一股山泉,我每日都彈琴給你聽。”宦譽說,“我看過很多很多的山,現在我再帶你去看看,你看中了哪個山頭,我們就住在哪個山頭。”
“……”遊捷笑了一下,“做山大王嗎?”
“隻要你喜歡。”宦譽一抖袖袍,一柄彎刀從袖中飛出,在空中打了兩個轉,抖出一個絢麗的刀花,然後落入宦譽的手中,宦譽刀鋒一掃,迎麵一道寒光閃過,“我的刀還沒有生鏽,捧你做個山大王的能力,還是有的。”
“哈哈!”遊捷又笑了,他低頭,鼻尖碰到宦譽的鼻尖。
當年心中鬱結,一去半年,兩人不曾互相給過任何消息,隻是都知道彼此就在不遠處。一別八年,日夜相伴卻始終不見。
今夜相擁,兩人之間,仿佛從未有過這段離別的時光。
宦譽稍微抬了一下頭。嘴唇碰上遊捷的唇。
作者閑話:
就這樣,完結了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