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理城篇（二十四）火燒檀林
    長樂一戰，原起私人恩怨，卻損害了郤國十萬大軍，傷了郤國大將一名。這樣的下場，也不知道是該責備誰。高陽毅站在連理城的城樓上，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刺眼的陽光照得他眼睛半眯起來。
    宦譽站在他的身後，依舊身穿白衣，外披大紅色的袍子，他說：“我以為這件事情至少要熬過冬天才會結束，沒想到秋天剛到，這就結束了。”
    “這個時節，氣候還是很熱，你穿這麼多，難受嗎？”高陽毅問。
    宦譽道，“反倒是穿得少了更難受。中了解不了的蠱毒，就是這個樣子。”
    “可憐的孩子。”高陽毅摸摸宦譽的頭，宦譽避開，讓了一步，“陛下，您能告訴我，你後悔嗎？十萬大軍加上一個連理城和一名英勇善戰的將軍。賠上這些，就是因為那幾十年前的個人恩怨？”
    “如果我告訴你，當初的恩怨掀開了，你的師父會被抓起來，你也不可能會有今天呢？”高陽毅道。“當年的事情我知道真相，還是由了他去了。因為那是我唯一能夠給他的。他一直都做著我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我佩服他。”
    高陽毅不在皇位上，不在深宮中，脫下那身龍袍，他願意做個普通百姓，所以他自稱時的稱呼也改了。說起話來，有幾分感傷，眸子裏光線暗淡，從微微蹙起的眉頭能夠瞧見他的痛苦，他沉默著。
    坐在高位，一呼百應的男人，麵對往事舊怨，他也隻有沉默。
    “我要去找他了，你回去之後，打算怎麼交代這件事情呢？”宦譽問。
    高陽毅道，“長樂一戰，遊捷敗，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是普天之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朕也就這麼對外說了，不做什麼補充和解釋了。至於那些在長樂之戰後見過遊捷的人，便隻當做是謠言吧。”
    一時間，他的身份又換了，處理器這些事情起來，他依舊是皇帝。
    也或者說，無論他如何改變，他終究還是皇帝。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之前，朕說賜婚你們……”
    “人都不在了，還賜婚呢，陛下可當真會開玩笑，何況我的姻緣，也不需要別人來恩賜。”宦譽也變得目中無人起來，他向高陽毅拜了一拜，“這一拜，我敬您如敬我師父。從今往後，你我不見，往事不提。”
    說罷，宦譽飛身跳下城牆，在城外的叫了一輛馬車，快速而去，不做停留。
    天下之大，他將去往何處？這並不是身為帝王的高陽毅所能夠管的。為了了解當年一樁舊怨，他付出的代價也夠了，當初的事情，都已經埋下，他終究也要回到宮中。
    興許，這就是所謂的各有各的命。
    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能夠拗得過內心的欲望和天命呢？
    高陽毅搖搖頭，對過去的事情，除了銘記，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隻願有生之年，都能記得那個人，和已經發生的事情。
    對於長樂一戰的事情，他保證，在他有生之年，是再也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新郎郡的百姓在連理城得到了很好的安排，高陽毅也即刻啟程回了京都，沒過多久朝廷就下旨重建新郎郡，並安排流散在外的新郎郡的百姓回故鄉。
    收複新郎郡並沒有費什麼功夫，皇帝派遊捷的大哥遊逞出戰，不到半月，就將新郎郡從南夏人手裏奪了回來。
    遊捷的大哥收複新郎郡過後，也去長樂查勘了一番，並沒有找出任何線索，並沒有關於遊捷的任何消息。
    又過了兩個月，天氣漸冷。遊逞派人從檀林後方的沼澤地刨出了亡在長樂的十萬大軍。屍體堆積如山，遊逞命人一把火燒了檀林。燒了那片沼澤地，也燒了那十萬屍骨。
    一切，都在一場大火裏畫上了句號。
    宦譽站在長樂之巔，看著檀林的大火，他勾了勾嘴角，從腰間取下白玉酒壺，將壺口傾斜著對準了嘴，烈酒順著壺口流了下來，流入了宦譽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