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成，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水都放不熱，現在在打維修電話，估計要明天才有人來修。”吳繆從外麵走回宿舍房間說道。
    程友成離開電腦桌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摘下新配的眼鏡，捏了捏眼角，“算了吧，我們去健身房洗澡好了。”
    吳繆瞧了眼程友成的電腦界麵，上頭是正在進行修片的原圖，正是上回他替他當模特躺在泳池裏的那張，不由就駐足問：“怎麼樣？這係列老默通過了嗎？”
    “他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不過很明顯的是他倒真的不怎麼喜歡我。”程友成自嘲道。
    “那他還真是瞎了眼。”
    “有什麼辦法，誰讓我多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吳繆聽了沉默了一會兒，隨後問道：“你機票倒訂得早，幾號的機票來著？”
    “十二月十號。”程友成正在整理自己的健身包。
    “到時候會去北京找他嗎？”吳繆又問。
    程友成停下動作，盯著手中的一瓶洗發露出神，隨後說道：“雖然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想見我，但是我一定要去找他一次。”
    “你看到他記得幫我問好。”吳繆說著站了起來，走向衣櫥拿了自己的換洗衣物，突然歎氣道：“居然臨時撂我一個人過聖誕節，你真夠意思的。”
    “不好意思啊。”程友成突然有些歉疚，他尷尬地看著吳繆收拾健身包的背影，建議道：“你可以去找Tomas和Kate，他們不是說聖誕要在家辦party嗎？”
    “我去找TonySiem，講不定他還能拉小提琴給我聽。”吳繆突然回頭看向程友成。
    程友成失笑：“記得到時候給我用手機錄上一段。”
    吳繆聽聞抬高了眉毛，他點點頭，隨後道：“不客氣。”
    北大的校園裏，部隊豎起了招兵宣傳，為了響應政策每個學院每個係都極力呼籲大家去報名參加體檢，歐煦陽本來是沒這個想法的，而他來到報名體檢的場館完全也是因為和他玩得比較好的幾個女生下了課一定要來看兵哥哥，但是還是出於巧合，他竟然又在體育館外碰見了正站在垃圾桶邊上抽煙的李耀。
    “哼，你就這麼明目張膽地站在這兒抽煙啊，你領導怎麼也不怕你影響了軍隊的形象？”歐煦陽插著口袋走過去，嘴角帶著一抹淺淺的笑。
    披著軍大衣的李耀看著他走過來，深吸一口煙，隨後緩緩地噴了出來，指指他說：“今天會下雪，你怎麼還穿這麼少？”
    “這才十一月啊，怎麼就要下雪？”歐煦陽是覺得有點冷，他縮縮脖子，“明明早上的的時候還不冷的。”
    李耀把煙叼在嘴裏，然後脫下軍大衣，提著遞向歐煦陽，“先披上吧，起西北風了。”看見歐煦陽沒推辭接了過去才說：“北京的天氣不比我們那裏，一到十一月份第一股西北風起來必然是要下雪了，你下課了吧？下課了早點回去，我看這天差不多過一會兒就會飄下雪粒子了。”說著他把手中的煙蒂撚滅，抬頭看了看天。
    歐煦陽也跟著抬起頭來，天色冷灰冷灰的，他突然想到說：“我還沒看過下雪呢，我可不回去，再說，回去也沒什麼意思。”心情真的不太好，那個白癡真不是人前一秒還能說他沒我不能活，下一秒又能那麼冷漠地對我說出那些話，真是嘴上說得好聽，其實呢？！他這麼心想著下意識地就掏出手機看看，沒有訊息沒有電話。
    “你在等誰電話嗎？”
    歐煦陽回過神來，他看見李耀頗為探究地瞧著自己，急忙掩飾，“沒有啦，就看看時間。”
    “幾點啦？”李耀拉開體育館的門，身體讓了讓示意歐煦陽先進去。
    “快五點了。”歐煦陽一踏進場館就脫下了軍大衣。
    “那正好約你過會兒一起吃晚飯。”李耀替歐煦陽拿了軍大衣，“你今天過來難不成是要報名體檢嗎？”
    “嗯……其實就是過來看看。”歐煦陽回答。
    “哦，過來看我嗎？”李耀調笑道。可歐煦陽聞言一瞪眼，腳步都停頓住了。李耀瞧了，有些無奈，“哈，你這是什麼反應，開玩笑而已。”說著他拿過一張報名單交到歐煦陽的手裏，“就算這樣也別白來，報個名檢查一下吧，查查心肺血液五官，連醫院都不用去。”
    歐煦陽失笑，接過筆紙，“那還真是替我省力，我還怕自己有什麼脂肪肝呢。”
    李耀聽聞嗬嗬直笑，他還真是越來越對這個大男孩感興趣了，回想當年第一麵時候那個張牙舞爪、俾睨眾生的模樣竟然和此時的他有些對不上來。想著不由感慨道：“是我印象錯了麼？還是你長大了？”
    “嗯？”歐煦陽正在填寫表格，被他這麼沒由來一問弄得莫名其妙。
    “當初演唱會上的你可沒現在這麼隨和近人。”李耀說。
    “哦？”歐煦陽張張眉毛，“那時候你也是一幅恨不得告訴天下人就你錢多的暴發戶樣。”
    “哈哈哈哈！”李耀聞言隨即拍手大笑，“好好好，算我說錯了。走吧，我答應單獨請你一頓飯的。”他接過歐煦陽的報名表，把他放在了文件夾第一欄。
    其實歐煦陽並不想和李耀一起吃飯，他聞言有些猶豫，可是還沒想好借口推脫掉最被李耀堵住了話頭，“你說我一個部隊的人要不是這次任務也未必能時常出來，而難得還能和你在北京碰上，而你又和我妹妹認得，說著不怕你膈應，但這也叫緣分啊，所以給我這個薄麵吧。進了部隊之後我之前的朋友也玩得少了，你肯不肯就交我這個朋友呢？”說著他伸出手來。
    這下歐煦陽不能再拒絕了，再說他也不是特別討厭李耀，之前的那種印象如今也淡去了很多，於是他也笑了笑，握了握那隻手，“你客氣了。”
    李悅坐在讀書館裏，她假裝是在讀書，可是內心卻怎麼也平定不下來，因為卞驍俊的話還有因為她哥。
    “李悅。”忽然幽幽一聲從耳邊響起，李悅被驚得一激靈，回頭一看，霎時她即刻從位子上收拾東西站了起來，掉頭就想走，然而卻被那個人狠狠拉住了。
    “你去哪？！”那個人麵容陰沉，一雙陰鬱的眼睛都埋在了長長的劉海之下，左右巡視一番，幽幽笑道：“今天你的男朋友去哪兒了？”
    “放開我！”李悅控製不住自己驚叫起來，引得四周學生紛紛看過來。
    “這位女同學圖書館請保持安靜！”圖書管理員老師即刻走了過來。
    “老師！幫我！他纏著我！”李悅立刻向圖書管理員求救。
    “你放開她！”然而比圖書管理員老師更有效率的是卞驍俊的叱喝聲響起了，李悅如釋重負地看到卞驍俊遠遠跑過來，那麼高的個子強有力地就往自己麵前一站，頓時牽扯住自己的那隻手就自動鬆開了。
    “再給你說一遍！離我女朋友遠一點！”卞驍俊對著那個人厲聲道：“不要以為我不在你就可以接近她，還不快走！”
    那人的憤怒全被壓在那長劉海下了，可是他不敢多說什麼，隻是陰沉地笑了兩聲，然後如同老鼠一般迅速地竄逃開了。
    “謝謝你！還好你來了！”李悅長舒一口氣，差點就哭出來，“嚇死我了。”
    卞驍俊也心有餘悸，他覺得那個陰沉的男生的確很有隱患，急忙提醒道：“記得以後我不在你也盡量別落單，能拉上你室友就拉上。”
    李悅低下頭，“我隻是今天不想和她們在一塊，心裏煩，怕弄得大家情緒都不好。”
    “對不起，我不該中午說你哥哥那些話的。”卞驍俊道歉道。
    “其實也不隻是這個。”李悅又重新坐回位置，雙手撐著頭，“我隻是沒想到……你也是……”
    卞驍俊黯然，“你無法接受嗎？”
    李悅點點頭，但她又說：“隻是因為沒想到你也是而已，隻是奇怪為什麼你也是而已。”說著她帶著詢問的目光看向卞驍俊。
    卞驍俊明白她此時心裏的想法，他回答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歡他，大概也隻有他，反正我肯定不會喜歡這個學校裏任何一個男生的。”
    聽了這個回答，李悅微微笑了笑，扶額歎息，“所以我搞不懂，你和我哥又不一樣，他是喜歡過很多人，所以才惹過那麼多麻煩。不過，你別亂想——”說到這裏，李悅又急忙解釋：“我覺得我哥應該不會喜歡歐煦陽。”
    “嗯？”卞驍俊微微皺眉。
    李悅抿了抿嘴，“歐煦陽可不是我哥會喜歡的那種男生，我哥喜歡的是性格柔軟的好控製的那一類，歐煦陽可不是吧？而且昨天晚上我哥把我送到我爸爸那裏後還有一個和朋友的酒局，怎麼可能像你說的，他們會一晚上在一起呢……”她瞧見卞驍俊沉吟不語，接著說：“所以我猜有可能是你搞錯了，你要不再問問他？”
    歐煦陽被李耀帶到一處高檔的會所，顯然李耀還是那裏的熟客，一走進去就被西裝革履的領班熱情招待。領班帶他們往包間走，路過一個房間時，李耀竟然被人叫了住。
    “嘿，你小子，”一個喝得滿麵微醺的胖男人提著紅酒杯就走了出來，手夾香煙指著李耀：“你逃班！被我抓到了啊！”
    “去去去，我是公務在身，你少胡扯。”李耀打掉了那人的手，一瞅房間內所坐之人麵露譏諷輕語道：“怎麼？還被吊著呢？我說你怎麼就那麼看不開？大不了換一個唄。”
    那人臉色一緊，好像生怕被房中人聽到，急忙把李耀往邊上拉，隨後他看到了在李耀身後的歐煦陽，眉毛一挑，頓時露出輕佻的神色，咋舌含笑問李耀：“喲？這又是哪家的孩子？”
    “我表弟。”李耀說得很坦然，隨後圈過歐煦陽的肩膀對那人說：“下會再找你，今天我是來招待他的。”
    那人卻不吃這一套，扯住李耀又問：“哎？你上回的那個堂弟又去哪裏了？”
    李耀冷麵一笑，嘴角像一把彎刀：“胡二胖子，這個笑話可不適合現在開啊。我看你是沒少喝，糊塗了吧？”
    胡二胖子立刻就送開了手，大笑著打哈哈：“啊呀，是喝得有點多，我就去醒醒酒，兄弟你玩好。”然後回頭對領班說：“李先生今天這頓記我賬上知道沒？”
    歐煦陽不傻，看了這一出他差不多估摸出味道來了，看來卞驍俊沒說錯，李耀的確不是什麼省油的燈，所以當他和李耀單獨走進包間的時候，他坐在了李耀的斜對麵，最遠距離的一個位置上。
    李耀頗為玩味地看著他，“你離我這麼遠幹什麼？”
    “這麼坐寬敞。”歐煦陽聳聳肩，一派從容。
    不悅之色從李耀臉上一閃而過，隨後他給自己掏出一根煙正想點上，可是手機突然響了，還是李悅的來電。“我接個電話，你想吃什麼自己點。”李耀隻好又重新站起來，走到了包房外。
    “哥，你在哪？”電話一接通李悅就問。
    “什麼事？”李耀有些不耐煩。
    “我來你住的招待所了，他們說你沒回來和人吃飯去了。你在哪兒？”李悅的聲音被背景嘈雜的笛鳴弄得忽輕忽響。
    “我請歐煦陽來吃個飯。”李耀覺得有些好笑，“怎麼了？還開始偵查你哥起來了？”
    李悅那邊好一會兒不說話，隨後背景音就安靜了，她好像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然後聽見她深吸一口氣，聲音也跟著低沉：“哥，你真的看上他了？不可以的，他不可以的！”
    李耀來了興趣，也走到一個更適合打電話的地方，幽幽道：“為什麼？”
    “因為他是別人的男朋友。”李悅硬著頭皮說。
    “你說的別人是那個卞驍俊吧？”李耀嗬嗬地笑起來，“妹妹啊，看來你也不笨嘛，我還猜你什麼時候才能看出來呢。”
    “什麼？！你什麼意思？！”
    聽到自己妹妹吃驚的質問，李耀心情瞬間變好，笑得有些合不攏嘴，“看你一廂情願地喜歡那個卞驍俊心疼你啊，真有意思，還好你現在發覺還不算太晚，告訴我，誰讓你開竅了？”
    “你知道？！”李悅震驚了，然後她胸口發涼，“你知道也不對我說……”
    “這種事，當然要你自己發掘啊。”李耀諷刺道：“還以為你多會玩呢，不過如此嘛。”
    “李耀你是個混蛋！”李悅怒了：“我警告你最好別碰歐煦陽！否則我就告訴爸爸去！”
    “哦？還會威脅人了？那哥哥再教你一件事，你記住下次你再威脅人的時候記得要把自己摘得幹淨點，別不但震懾不了別人反而被別人威脅一次。你看，你說要把我的事告訴老頭子去，那你怎麼不想想你有什麼破事兒在我手上放著呢？”說著他發出一聲響亮的冷笑，“所以，你還是讀你的書做你的乖孩子吧，少管你哥的事兒！”
    掛上電話，李耀走回包廂，他剛準備推門進去卻聽到裏頭歐煦陽說道：“我知道，會當心的，隻是吃個飯而已，而且這次過後我不準備再和他有什麼交集了……哼，聽我這麼說你就開心了？幼稚！”
    門口的李耀笑了笑，然後故意喊了一聲服務員叫他們送份飲料進來，隨即才推開了門走了進去，“你怎麼還不點菜呢？不用那麼客氣的。”李耀笑意盈盈。
    歐煦陽也很有禮貌地笑了笑，“我沒來過這裏不知道好壞，還是按照你口味來吧。”
    李耀還是維持著表麵的笑容，可是他不由替歐煦陽覺得可惜——你真的以為吃完這頓飯後就和我再也沒交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