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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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講事實講證據講道理,眼見也未必為實,事實要靠觀察。卞驍俊本著這個原則在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裏麵發揚了福爾摩斯精神,對所有細節都不放過。
數學課上歐煦陽和前排女生傳紙條被老師發現,處罰一千字的檢討,程友成啥特殊反應也沒有還跟著一起落井下石——正常。
中午午休,歐煦陽去琴房練琴不在,程友成在操場上和三班的女班長散了半個小時的步,期間有說有笑——正常。
去看歐煦陽的彩排才發現原來歐煦陽現在和四班的班花秦傾傾進行鋼琴提琴合奏,秦傾傾膚白貌美笑起來甜得要命,歐煦陽和她一直眉來眼去——正常,還有點嫉妒。
周五又和程友成去歐煦陽家留宿,這回卞驍俊堅持要在歐煦陽房間打地鋪,警覺了大半夜啥情況也沒有——卞驍俊已經開始懷疑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12月31號的“迎新年聯歡文藝彙演”之後,班級裏開始盛傳歐煦陽和秦傾傾已經在交往而且歐煦陽本人也大方承認,卞驍俊一拍腦門兒——自己果然是神經錯亂!居然會想到那方麵去!自此他這才釋然。
元旦小長假過後,進入了期末期,卞驍俊深恐自己再掛個滿堂彩於是央求歐煦陽和卞驍俊給自己補補課。歐煦陽有了異性沒了人性,開口就拒絕,說要幫秦傾傾劃重點沒空。幸好程友成還是那麼厚道,於是除了每晚給看作業外還約了卞驍俊周六見。
他們約在了快餐店,程友成還拿了一遝打印資料過來,卞驍俊接過一看,語數外均有。
“現在隻有死記硬背了,必考題型全在,我估計你隻要背得好,剛到及格線應該沒問題。”程友成說。
他們效率很快,花了一個上午就把理科都講完了,卞驍俊感動得一塌糊塗,知道程友成餓了,立即鞍前馬後地替他買來了一堆吃食。程友成說很累不想喝冰可樂,卞驍俊立刻給他換了拿鐵咖啡。
倆人收拾了桌麵,給餐盤騰了地兒,卞驍俊就開始大嚼大咽,可他一個漢堡都下肚了卻看見程友成捧著咖啡出神地看著窗外,一幅沒食欲的模樣,“下午我們去遊戲機房吧?”他說。
卞驍俊瞪大了眼睛,程友成居然主動提出自己要去遊戲機房!
“我很累,什麼也不想做,隻想放鬆一下。”程友成說。
“好啊!”卞驍俊一拍桌子,大聲道:“新世紀影城正好開了家新的,上次和歐煦陽去那裏吃飯時看到的,都說想去就是沒找著時間!哎?要去的話……我給他打個電話啊,大家走起!”
程友成輕輕地搖了搖頭,“就我們倆吧。”一手按住卞驍俊拿手機的手背,“別打電話了。”
他們在遊戲機房酣暢淋漓地玩了將近四個小時,等卞驍俊都被遊戲房的暖氣悶得都快窒息的時候程友成還一幅全身心投入的樣子。那駕摩托艇他已經開了快半個小時了!怎麼還沒夠啊!卞驍俊都服氣了。
“友成啊……我覺得差不多了吧?這時間也不早了。我都出汗了……”卞驍俊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可程友成就像沒聽到一般,或者按卞驍俊的理解就是程友成似乎都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壓根不理他!
卞驍俊有些不爽,他覺得來這兒純粹是娛樂,可玩到這份兒上已經算瘋狂了吧?!
“喂,你夠了啊,自己不都說挺累得嘛,我都餓了,我們去吃飯吧?”卞驍俊雙手叉腰聲音都更大了,可惜對方仍舊不予理睬實在可氣,“我去……你這是幾百年沒玩過遊戲啊!平時候歐煦陽還老說你玩遊戲節製要我學你呢,搞笑啊他!見過你這個樣子沒啊!”
“他沒見過。”突然地,程友成就回話了,“我很多樣子他都沒見過。”
卞驍俊被他突然開口嚇了一跳,又瞅著這人從摩托艇上下來,套上外套就往出口走,急忙跟上去,可是怎麼就覺得這人臉色那麼奇怪呢?
“你咋啦今天?不對勁啊。”卞驍俊心裏藏不住話,剛問出口突然自己又腦補了答案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不會……你和歐煦陽吵架了吧?!怪不得你也不叫他出來玩,聽我說他還那麼不高興!我去!你也會和歐煦陽吵架!”
“我不會和他吵架的。”程友成說,“永遠不會的。”
聽著程友成說得話越來越奇怪,卞驍俊的寒毛又一根根地倒豎起來了,才壓下去沒多久的念頭又升起了,他若有所思地盯著程友成好一頓看,那晚的情景不自覺地就自動播放了。
“友成……我能問你件事嗎?”卞驍俊根本克製不住自己,他沒等程友成回答就拉著對方的手臂走到商城的走廊上,靠著玻璃欄杆,他低聲開口:“學農第一天晚上睡覺時,你們在幹什麼?”
話音落的那一瞬間卞驍俊就十分心灰地看到程友成的臉色完全變了——不,不要告訴我我荒唐的念頭是真的!他在心裏大喊。可是程友成的表情卻從最初的驚駭慢慢地沉靜下來,最後看上去竟然十分堅決,他一字一頓地問:“你都看到了?”
卞驍俊隻覺得耳邊嗡地一聲,隨後他情緒變得十分激動:“所以,我他媽的想的是那樣的嗎?!不對……你告訴我,你們在幹什麼!我肯定想錯了,你快告訴我!”
程友成移開視線,表情十分黯然,“這跟他沒關係,你不要誤會他,他對這件事是無意識的,一切都是我主動的,他沒有動手。”
卞驍俊呆若木雞,這次他連自己的呼吸都感受不到了,“你們是不是在……”他斟酌了一下詞彙,可是又想不出,聯係到程友成的回答,他轉口道:“你是不是在給他打飛機?”
程友成點了點頭,“隻是我而已,和他沒關係。”
“操!”卞驍俊罵了一聲,“你們這他媽的——為什麼啊!我是說,為什麼他媽的你會……他會……”他覺得自己現在簡直精神錯亂。
“我故意的,”程友成已經無所謂了,被看透被揭穿那又怎麼樣呢,索性承認了吧,他移回目光說得幹脆利落:“都是我一廂情願,我喜歡他,想讓他明白,可是失敗了。”
卞驍俊還對“喜歡”這個概念抱有僥幸心態,“其實,朋友間互相喜歡是正常的,要是都看不順眼早不就打起來了啊,哈哈……你這個——”
“我對他有反應,自己解決需求的時候會想他。”程友成語破天驚地打斷了卞驍俊的自圓其說。
“他他娘的不是和那個秦傾傾好了嘛!”卞驍俊火氣上來了,“你在搞什麼操!暗戀嘛!對象還是咱的兄弟!人還和班花眉來眼去的!你有病嘛!”
“可我就是喜歡他,從初一到現在。”程友成倒是很平靜,“你可以不接受,沒關係。如果你不想認我這個朋友了,我會自覺地離開,你也可以告訴他,沒關係我其實早想過總有一天要麵對這個情況。”
“我不會告訴他的。要說你自己說去。”卞驍俊冷下臉來,“我他媽現在真恨我那個晚上幹嘛沒事往你們那兒翻身!”
程友成站在他麵前,在商城暖黃的燈光下像一尊古典主義時期的雕像,就跟兩年前那個九月份日暮時的模樣如出一轍。明明是一個這麼優秀的朋友!卞驍俊恨恨地想道:為什麼給他出這種難題!
“今天的話我就當做不知道,”他僵硬地說:“往後在學校我也不會表現出來的,其它的你自己看著辦吧。我先走了。”說著他掉頭就往自動扶梯那裏走去。
他一路走著就一路跟著難受,不用多猜,程友成肯定一路目送著他離開,這讓他脖子僵硬地都無法扭轉,一心隻想快點逃離這個現場。這叫什麼情況?!自己的哥們居然喜歡另一個哥們,還搞暗戀,三觀更毀得是,歐煦陽居然還會允許程友成動手,真的像程友成說得是“無意識”的嗎?無意識能無意識成這樣?他歐煦陽是傻子嗎?就算打小關係再如何親密無間,好朋友給自己手淫這事怎麼說也不正常啊!
卞驍俊提著書包一路渾渾噩噩地回到家,難得今天他父親也在家,還燒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可他看著那些香噴噴的菜真是一點胃口也提不起來,雖然他早已饑腸轆轆。
程友成請了病假,可巧的是卞驍俊也請了病假。
周一早上,歐煦陽坐在前後都空著人的位置上感覺分外不爽。這倆人要病還一起病啊!埋怨了一上午,中午午休的時候就連秦傾傾來找他他也提不起興致,晚上回到宿舍後就更別提了,沒了他倆感覺室內的溫度都低了好幾度。
“你不複習嗎?”吳繆問他。
歐煦陽早早地洗漱完現已窩在被窩裏抱著手機,情緒低落,“不高興。他倆這是約好的啊!給他們發消息問他們怎麼樣了,一個也不回啊!”
“都生病著呢,過倆天看到了會回你的。”吳繆說。
“煦陽啊!求你了,跟我們一起複習吧!你不來我這心裏沒譜啊!再說這還沒熄燈呢你也睡不了啊!”徐飛在書桌前大叫。
“爺就願意躺著。別沒譜了,我筆記都放在書桌上呢,拿去翻吧。”歐煦陽翻了個身,閉著眼道。
徐飛他們聽他這麼說當然很高興,看他興致真不咋地也就不繼續煩他了,拿了筆記紛紛開始自習。
這生病得生多少天啊,歐煦陽雖然閉著眼可腦子卻不休息,他心裏惦念著:北北也就算了,卞驍俊這本來一到考試就跟要他命似的人能差這幾天嗎?期末就在下周啊!想著想著,他又突然醒悟到自己有可能到這周五為止都沒辦法看到那倆人,心情突然跌至穀底。媽的,不帶這樣的!周五回家還得一個人回!
這麼想著他不自覺地又拿起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給程友成送去:北北啊,看到速回,你要是病好了就快點來上課啊,我今天一個人都要煩死了。
又給卞驍俊編輯了一條:白癡啊,我說你成績已經那麼爛了還敢生病,這次期末你的不及格是擋也擋不住啊!
給卞驍俊發送成功後,他自己也跟著樂了樂,心想著卞驍俊看到此條消息後肯定是破口大罵說什麼“落井下石”“交友不慎”就覺得好笑。這麼一想,心情也就愉快多了,然後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其實卞驍俊並沒有生病他隻是沒想好該怎麼麵對程友成,可他沒想到程友成也請了病假,一時間情緒有些複雜。正在他百轉千回之際,歐煦陽的第二條短信又發進來了,居然還很不是人地專挑他的痛腳捏!什麼他媽的考試不及格!啊呸!
接到消息後他恨不得一個電話打過去痛罵此人一頓,但是因為沒法圓謊也就算了。瞧著那手機屏幕漸漸地暗了下來,他又摁了一下鎖屏鍵。
“聽歐煦陽說你也沒去上課?”他編輯了消息給程友成發了過去。
不一會兒程友成回複道:“我沒想好該怎麼麵對你們,看來你和我差不多。”
“切!我那是胃炎犯了好吧!你他麼明天好去上課了!”卞驍俊睜眼編瞎話。
“這周我都不想去了。”程友成回複道。
“為什麼?”卞驍俊有些想不通了。
這次過了好久程友成才發過來一條消息,上麵寫道:“我從來都沒有像昨天這樣正視過自己,一直以來都在隱藏和催眠,可昨天卻被你察覺並說破了,一時間我沒辦法適應這種新的狀態。我最怕見得其實不是你,而是他。”
讀完這條消息,卞驍俊居然覺得雙眼酸澀,就好像他能體會程友成此時的心境似的,可他出於本能還是這麼寫過去:“有啥不能麵對的,該咋地咋地唄。”
“不一樣的。我沒辦法拿這種狀態麵對他。我太喜歡他了。”程友成如是回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