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節結束就是寒假了，年前歐煦陽和家人去了馬爾代夫度假，而程友成卻報了幾個亂七八糟的課外班整天尋不到人，所以在過年之前這段時間，卞驍俊突然覺得十分冷清。
    父親照樣很少回來，家裏就根本沒有什麼要過年的氣氛。卞驍俊的母親打過幾次電話希望他去她那裏小住。一開始卞驍俊就答應去了，可是去了才發現，母親已經不是一個人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母親已經成為了別人的妻子，那人還有個年紀和他相仿的女兒。雖說父女倆人都很好，可是卞驍俊還是覺得自己的存在十分具有侵入感，於是沒住上兩天，卞驍俊就推脫和朋友還有約就回來了。
    這一個插曲似乎為時很短，卻一瞬間改變了許多。
    卞驍俊感覺到，那種上年暑假縈繞在他身邊的孤獨感又重新回來了。天寒地凍，他沒辦法打籃球，於是悶在家裏看書，幾天看了幾本書，卻幾乎沒怎麼好好吃飯，隻覺得頭重腳輕，心裏又憋悶，於是不管不顧地一頭栽進棉被裏，很想睡個天荒地老。
    他很想歐煦陽，也很想程友成，可是他卻不想去打什麼電話給他們，告訴他們自己沒有人陪嗎？自己很孤獨嗎？這種話怎麼樣都是說不出口的。或許他們知道他心情不佳會立刻趕過來陪他，可是他不需要他們這樣做。
    正天昏地暗著，家裏的門開了。客廳裏傳來了父親的腳步聲。腳步聲漸漸地靠近，然後他的房門被打開了。
    “俊俊，吃飯了嗎？”父親問。
    卞驍俊動了動，從床上坐起來，他看過去，父親連西裝都沒有脫。
    “要是沒有，穿上衣服我們出去吃吧。”父親說。
    他和父親一路無話來到離家附近的一家飯館，他默默地點了菜，然後扭頭看向窗外。城市的夜晚還是很迷人的，車水馬龍，到處都是亮晶晶的。
    父親很沮喪兒子並沒有交談的意思，於是隻好開口，聲音裏有點疲憊：“上半年學得還可以嗎？”
    卞驍俊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那……交到朋友了吧？”
    還隻是沉默地點頭，沒有回應。
    “他們肯定很不錯吧，如果可以，下次可以帶朋友來玩，介紹一下，爸爸很想請他們吃飯。”
    卞驍俊回過頭，看了一眼他的父親，想了想，說道：“他們家都離得不遠，其中一個就住在我們小區裏。”
    聽到卞驍俊清亮的嗓音響起，作為父親的卞先生有些激動，難得兒子願意主動說話：“是嘛！那既然這樣就請人家多來玩玩。”
    卞驍俊點點頭，又重新轉頭看向窗外。
    “唉？——”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大驚小怪的尖叫。
    然後，未等卞驍俊抬頭看眼前就被一個黑影給擋住了，腦袋被人抱著就捂進了一團暖烘烘毛茸茸的東西裏麵。
    “英俊啊！你說咱倆是不是有緣！我就隨便來吃個飯都能撞上你！”歐煦陽興高采烈地放開卞驍俊，啪啪地在卞驍俊肩膀上拍了幾下。
    卞驍俊這才來得及抬頭看他的同桌，戴著鴨舌帽，披著大外套，居然還套著一件全是絨毛的黑毛衣——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氣，覺得這副模樣雖然不難看但卻十分地娘炮。下意識地就去看自己父親的臉。
    卞先生顯然也吃驚不小，不過立刻就問：“俊俊？這是你朋友吧？”
    “啊，”卞驍俊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立刻站了起來，一把拉住歐煦陽胳膊道：“是啊，我們班班長。就住在小區裏的。”
    “伯父好！”歐煦陽立刻笑意盈盈地一鞠躬，誠意十足，脆生生地就開口道：“我和驍俊還是同桌，我叫歐煦陽！”
    “你來幹嘛？”卞驍俊扯著他問。
    “吃飯啊。”歐煦陽翻了個白眼。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卞驍俊覺得重點似乎不在這。
    “就剛才啊。”歐煦陽說：“我和我爸又吵架了，不高興搭理他們，所以我自己來解決晚飯咯。”
    卞驍俊聽了又下意識地去看他父親臉色，可是卞先生很和善地說：“噢，既然沒吃飯，要不就坐一起吃吧，讓伯父來招待你吧。”
    歐煦陽很不客氣，也不等卞驍俊反應就高興地答應了，一邊擠著卞驍俊叫他靠裏坐。
    歐煦陽似乎餓壞了，幾乎是狼吞虎咽，被他帶著，卞驍俊也覺得這飯菜香得很，而且很不夠吃。
    “外國的飯根本不是人飯呐。”歐煦陽從卞驍俊碗裏搶過一塊肉，一邊接著絮絮叨叨：“這一星期真是把我摧殘的……噢，對了，你過會來我家吧？我給你們帶好吃的零食回來了。巧克力還有黃油餅幹，特別好吃，還有特別黑暗的炸水果幹，你來嚐嚐，喜歡就拿一包回去。本來是明天叫你的，誰叫今天正好碰到你。哎，對了，北北呢？最近幹嗎呢？”
    “不知道呢，他一直在補課。”卞驍俊回答。
    “他還補課！”歐煦陽口裏還含著飯就大聲叫道，害得卞驍俊立刻往一邊躲。
    “什麼照片之類的。我搞不懂。”卞驍俊說。
    “你沒找他出來啊！”歐煦陽問。
    卞驍俊搖了搖頭，心裏突然有點慚愧，不做聲了。
    “你怎麼了？”歐煦陽很奇怪，“幹嘛不找他呀？那你這一星期都幹嘛？一個人在家啊？”說著歐煦陽看了眼卞驍俊的父親。
    卞先生眉頭微皺，神情複雜，而卞驍俊也下意識地抬頭看了過去。
    “我沒事，他忙著上課呢，我也就看看書嘛。”卞驍俊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他真是！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過來！”歐煦陽不滿道，“得了，明天把他叫過來。”
    吃晚飯，卞驍俊禁不住歐煦陽的軟磨硬泡就被歐煦陽拖去他家了。
    “別打擾人家太久。”卞先生囑咐道。
    “伯父，沒事兒！晚了就睡我家，我們一直這樣的。您放心吧，您早點休息！謝謝你招待，晚安！”歐煦陽一口氣說完，勾著卞驍俊的脖子就走。
    歐煦陽的房間已經被他媽媽收拾出來了，行李箱裏的東西也被擺放出來，隻見那零食就堆滿了半個沙發，卞驍俊走上前翻弄了一下，不覺汗顏，怎麼全是甜食？
    歐煦陽在一邊換上了厚絨睡衣褲，打開了空調，懶懶散散地往床上一趴，手裏翻著手機就給程友成打電話。
    “北北！我回來啦！……哈哈哈……你猜誰在我旁邊？啊呀……當然是我們英俊啊！廢話！我當然在家……吃飯遇上的，英俊老爸請客……你明天來不來？唉！你給我掛了沒？任務呢！材料給刷了？噢……哈哈哈！你最好了！你明天來啊！我要跟你商量人生大事！嗯……好啦，知道啦……OK……晚安！”
    歐煦陽掛上電話，在床上翻了一個身，然後看向卞驍俊：“你洗澡吧？我們早點躺床上說會話。”
    “才八點……”卞驍俊說。
    “對啊，我累了，你快點，去不去啊？”歐煦陽問。
    卞驍俊歎了口氣，然後熟門熟路地就從歐煦陽抽屜裏翻出睡衣褲，起身就往浴室走，可身邊歐煦陽卻亦步亦趨地跟上來。
    “你幹嘛？”卞驍俊停住了腳步。
    “洗澡啊！”歐煦陽說。
    “你不是讓我洗嘛？”卞驍俊瞪著眼。
    “我也要洗啊！啊喲，別煩了，快點。”說著就扯起卞驍俊胳膊拖進浴室裏。
    “哪有一起洗的！”卞驍俊甩開了歐煦陽，“要不你先吧！”
    “我說你這人真是！”歐煦陽急了眼，“咋倆都是男的，你矯情什麼呀！我都不介意和你一塊，你居然還敢嫌棄我！不行！”說著歐煦陽直接動手開始扒卞驍俊的褲子。
    “我去！你幹嘛！”卞驍俊簡直炸了毛。
    “脫衣服啊！不脫衣服洗個屁！你要不自己來？！”歐煦陽已經扯下了皮帶。
    “我自己來！”卞驍俊叫道。
    歐煦陽立刻住了手，也十分麻利地脫光了自己，晃蕩著兩條小白腿就去開熱水。
    濕漉漉的霧氣蒸上屋頂，卞驍俊跟著走進了淋浴間，迷蒙間看著歐煦陽白乎乎的身子在自己眼前一閃一閃，突然覺得不好意思，就扭著頭轉過身去，卻立刻被歐煦陽推了推。
    “給我後背打點香皂。”歐煦陽說著就把浴花遞給他。
    卞驍俊隻好又轉過來，卻看見身體上掛著泡沫的歐煦陽已經兩手扶著瓷磚牆，弓著背在等他。
    “就知道和你洗澡沒好事。”卞驍俊說著拿著全是泡沫的浴花往歐煦陽的背脊上擦去。
    “你別急，我待會也伺候你。”歐煦陽的說道，“給我搓得舒服點啊。”說著就把頭往熱水裏伸。
    歐煦陽脊背薄，卞驍俊一隻手搓上去，他的身體就晃一晃，頗有點使不上力，別無他法，卞驍俊下意識地就把另一隻手扶到了歐煦陽的腰身上。手剛扶上去時並沒有別的感覺，可是當脊背上的泡沫被水濺得緩緩淌下來時，歐煦陽腰間的那塊肉就變得特別的膩滑，卞驍俊有些握不住，手用力一抓。
    “啊！”歐煦陽驚叫著彈起身來，一腳就踩到了卞驍俊的腳背，估計腳也沒落穩，整個人就帶著卞驍俊往後倒，兩個人四隻手在空中亂抓了一陣可惜啥也沒抓到，最後竟是相擁著就摔到了地麵上。
    “啊喲……”卞驍俊人在下麵，摔得不輕，一時間連罵人的氣息都提不上，疼得直哼哼，“你神經病啊……你叫什麼！”
    歐煦陽估計也挺疼，抹了把臉，睜開眼睛看，“你捏我幹什麼……”正說著，他才發覺卞驍俊臉色不對，立刻撐起身子，問道：“撞哪兒了嗎？”
    “我覺得我腳崴了。”卞驍俊說。
    歐煦陽雙手穿過卞驍俊咯吱窩憋足了勁兒才把這人扶了起來，果然，卞驍俊右腳一落地就嗷嗷地喊疼。
    “哎，不好了，好像真的腫起來了。”歐煦陽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隨即他立刻衝掉身上的泡沫，也替卞驍俊衝了衝後背，扯下兩塊浴巾一人一條就給圍上，然後一手箍住卞驍俊的腰，“仔細著點，走，我們出去。”
    兩個光著身子的人乍從熱氣騰騰的浴室裏出來還沒來得及換上衣服就都凍得瑟瑟發抖。
    “我要是感冒了都托你的福！”卞驍俊牙齒都哆嗦。
    “彼此彼此。”歐煦陽來不及跟他廢話，飛快地給自己胡七八糟地就裹上，又著急忙慌地替他也套上了睡衣，“快快快，躺被子裏去，我去叫我媽。”
    “哎哎哎！等等！叫你媽幹什麼！”卞驍俊急忙叫住他。
    “你腳崴了，叫我媽給你看啊！”歐煦陽說。
    “不用！你家有藥箱嗎？”卞驍俊問。
    歐煦陽想了想，點點頭道，“有。”
    “你去拿來，我知道抹什麼就管用。”卞驍俊說。
    藥箱過了一會就被歐煦陽提來了，卞驍俊從裏麵翻出一瓶雲南白藥的氣霧劑，朝著腫出來的那塊呲呲地一通亂噴。
    “行了，這個就OK。”卞驍俊把腳立刻伸進被子裏，“你別大驚小怪，告訴你媽媽還要害她著急，你們都剛旅行完，別為這事再折騰了。”
    歐煦陽聽了愣了好一會兒，然後默默收走了藥箱，一會兒又回到床上，側著身滿臉愧疚地看著卞驍俊。
    “你幹嘛。”卞驍俊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都怪我你才摔的。”歐煦陽說，一邊又伸手抹了抹卞驍俊的額頭，“還好，你要是晚上不舒服了可得叫我啊。”
    “我好歹也是天天運動的人，身體才沒那麼脆弱。”卞驍俊說著抬起胳膊擼起袖管，“看看，我這肌肉是不是挺厲害，你看你那小身板，感覺比我們班女生都細薄。”
    “哼，”歐煦陽冷笑一聲，“你知道我們班女生身板厚薄了？看來天天沒少研究。”
    卞驍俊臉立馬就紅了，怏怏地縮回手臂，翻了個身，“你可別亂想，我可沒亂看。”
    歐煦陽也不搭理他，哼了一鼻子冷氣，也翻了個身，翻了一個大白眼，啪嗒地就把台燈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