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第一次月考而言，卞驍俊是勝利的。
    首先，因為歐煦陽押對了題目，他的語文分數很高；其次，因為歐煦陽逼迫自己背公式得當，他的化學比較理想；最後，還是因為歐煦陽臨場的一次援手相救，他的數學及格了，而且還比及格高出了十五分。
    為此，這三科的老師把他狠狠地誇了一頓，他成了班級裏本次月考的黑馬，即使他的英語和物理都慘敗了。
    年級排名出爐了，歐煦陽果然年級第一，程友成在第九。卞驍俊盯著那前十的榜單，心裏說不上來那是個什麼滋味。
    “哇……又是第一……”身旁的一個女生歎氣道。
    “是啊，次次第一，他好像就沒第二過吧……”另一個女生也跟著歎氣。
    “腦子什麼長得啊……”再一個男生也不禁歎了氣。
    卞驍俊看看自己，年紀一百八十三，還好還好，沒進後十榜單。他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心裏那亂七八糟的滋味更加說不上來了。
    下一節是體育課，他跑去換衣服，今天他班的籃球隊要特訓——為了迎接校籃球賽。
    大約也就籃球這一點他才能稍稍鄙視一下歐煦陽吧？也就籃球這一點他才能夠和程友成對等吧？此時心情真是個大雜燴！他到底在想什麼呐！
    “你衣服換好了？”就在他淩亂的時候，程友成走進了更衣室。
    看見程友成，卞驍俊的心就咯噔一下，“你排第九名呢。”一個沒留神，他的嘴就自動開了。
    “噢？第九？我還沒去看呢。這次掉了，差陽陽幾個呢？”
    程友成怎麼能笑得那麼開心？哎——也是！人家為什麼不開心！年紀第九啊！憑什麼不開心！
    “他第一……”卞驍俊感覺世界好灰暗。
    “永遠地第一。”程友成笑得簡直春花爛漫。
    “他第一，你開心啥！”卞驍俊又沒管住自己的嘴。
    “我替他開心啊。”程友成回答得清清脆脆，“雖然他也不怎麼當回事，不過麼，我還是很開心。”
    我不懂！我不懂！卞驍俊渾身的細胞都在呐喊。
    “你……你難道不覺得，他是第一而你永遠就得不了第一，這樣不難受嘛！”卞驍俊也不想藏著掖著了，雖然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問題很可怕。
    程友成愣住了，愣了好一會，可是又再度地展開了笑容，他坐了下來，抬頭看著卞驍俊，柔聲問道：“你難受嗎？”
    卞驍俊隻覺得火燒兩頰，他怎麼能問出這樣惡心的問題！
    “我……不是……”簡直百口莫辯。
    程友成伸出雙手拉住了卞驍俊的手，問：“你是不是覺得名次很重要？是不是心裏難受，認為我們會因為這個而看低了你呢？不會的！這種事情隻是學校拿來教訓我們的手段，出了學校自己誰又會在乎呢？我們在乎的，隻是和你好好做朋友。”
    不得不承認，卞驍俊再度被程友成安慰到了，他剛才那亂七八糟的心情也平複了大半，可新的疑問又再度往上犯。
    “你幹嘛和我做朋友？”他問，想想開學時也隻不過是老師的一句“學習幫助小組”作為起因而已，要說這個起因實在也太牽強了吧！
    “就是因為我和陽陽是你的‘學習幫助小組’啊。”程友成回答。
    “什麼！”卞驍俊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簡單！那逮誰你都能成為朋友啊！”他胸悶得很。
    “那你覺得呢？”程友成笑了，“為什麼要很複雜？越單純的事情越美好啊，而且我們相處得不好嗎？我們不是也在逐漸互相了解互相磨合嗎？雖然一開始隻因為老師的一句話，但是現在我們可以一起上下學，一起參加社團，一起打籃球去比賽，就像兩隻手合在一起，一開始隻是互相比著，但當手指互相交錯後——”說著他打了個手勢，“你看，十指交錯，這樣的關係不就牢不可破了嗎？”
    卞驍俊突然認識到什麼叫真正的學習好，智商高——因為學習好智商高的人不管說什麼都那樣有理有情！
    他意識到自己被感動了，說起來有些難為情，他怎麼就被感動了呢？這種感動非得要形容的話，大約就是閉塞在黑屋子一整天的人突然看到三月陽光一般吧？不太準確，反正就是突然覺得心裏明亮了。
    他十分窘迫，此時此刻他該說些什麼呢？該說什麼才能和程友成說得一樣好呢？
    “喂喂喂！你們幹什麼呐！”歐煦陽踹開了更衣室的門，一臉煩躁地看著他們。
    “你們拉著手幹什麼呐！”歐煦陽怪叫出聲，三步並兩步地衝上來，一把扯開了卞驍俊，吹鼻子瞪眼地看著他。
    “我們在打比方。”程友成回答，他套上籃球衫站了起來，“上課了嗎？”
    “上課好久了好嘛！全班就等你倆！你倆卻在這裏打什麼比方！”歐煦陽氣得臉都紅了。
    什麼比方還要手拉著手打？！
    來到籃球館，卞驍俊他倆被同學老師好一通埋怨，已然課時早過了十幾分鍾。
    歐煦陽把人帶到任務就算完成了，他一向和籃球沒關係，自個兒往女生堆裏一紮，興致衝衝地當起了拉拉隊長。
    “隊長，”他班姑娘這樣叫他，“隊長，我們班新來的那個卞驍俊真的好帥啊。”
    “哼，有我帥嗎？”歐煦陽非常不屑，“黑不拉幾的，難看死了。”
    “咦，”另外的幾個女生拉長了音，嘰嘰喳喳道：“隊長吃醋了，吃醋了……”
    “放屁。”歐煦陽冷笑道，“那個白癡左看右看都是個黑猩猩，哪裏能看了。”
    “當然隊長你最帥。”還是一個姑娘頗為識相，甜甜安慰道：“隻是喜歡你的人太多了點，我們都不敢妄想，不像他，似乎還沒被別班的女生看上。”
    歐煦陽心裏覺得還是這個孩子會誇人，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興致又上來了，他勾過那女孩肩膀笑著說：“你要真喜歡他，哥哥就幫你說說？”
    那女孩臉紅得都能滴血，一個勁地搖頭，連看也不敢再看歐煦陽一眼，隻說：“他這一打比賽就會被別班的認識了，還是不用說了。”
    這邊場上，卞驍俊在程友成的掩護下又投了一個三分，班級上觀戰的男生都被折服了，
    “厲害，厲害，三分王啊。”好幾個書呆子口裏念念有詞。
    “喂，這明顯是友成合作的好，友成自己也能投三分，偏偏傳給他好嘛！”歐煦陽急忙糾正。
    “班長，你這就不對了，我們應該承認別人的長處。”宣傳委員在後麵說。
    “啊呸。”歐煦陽翻了個白眼，“那貨還被我截過球呢，算什麼他。”
    一語未完，周圍的同學們瞬間就沸騰了，個個都睜大眼睛望向他來。
    “班長？你還打籃球呢？”宣傳委員都控製不住自己的驚訝。
    “怎麼？就不興我能打啊！”歐煦陽最討厭別人覺得他有什麼不會，“你們就當我是個書呆子是吧！”
    “真的？！我的媽呀……”宣傳委員感覺受驚不小。
    大家都消化了一會兒，突然，宣傳委員就笑開了，兩手一拉歐煦陽的胳膊便開始左右來回晃，“班長啊，那你上場給我們露兩手唄？眼見為實啊！”
    “什麼叫‘眼見為實’？”歐煦陽一記冷眼飛過去，陰側側地看著宣傳委員。
    宣傳委員急忙陪笑臉，“我們就是想看看你打籃球的英姿嘛，真的！”
    周圍的同學都跟著點頭，臉上笑得一個比一個討好。
    歐煦陽的興趣上來了，他最喜歡這種感覺了，現在要是不下個場去露兩手他都覺得對不起普羅大眾，“好吧。”他拍拍屁股站了起來，左右腳動了動，對著場上體育老師叫道：“吳老師！換人唄！讓我也上來玩玩唄？”
    吳老師立刻吹哨叫停，場上的同學也停了下來，程友成和另外幾個平時和歐煦陽關係好的都吹起了口哨拍起了手。
    “班長今天心情不錯啊！”卞驍俊的隊友叫道，“我來換你！”
    “別，”歐煦陽嘚嘚瑟瑟走上場，拍了拍卞驍俊對手那方的中衛，“毛毛，你讓我一場？我要跟他比較比較。”說著就指向了卞驍俊。
    歐煦陽要挑卞驍俊，這是多喜聞樂見的場麵啊，中衛毛毛二話不說就自動走下場，一時全班都沸騰了，大家開始押最後誰能贏誰。
    卞驍俊被這一出氣得簡直七竅生煙，這個膚淺的人！他心裏恨恨地想，為什麼他要和這種膚淺的人做朋友！
    球一開，卞驍俊瞧見歐煦陽淫笑著就抬胳膊率先搶到了球，不由地心裏的小火苗就被點燃了。
    我今天要狠狠虐一把這個膚淺無聊的二貨！否則我就跟他姓！他在心中賭咒發誓道。
    果然，兩個人就那樣順理成章地杠上了，杠得濃情蜜意旁若無人，其他隊友全成了陪練，就連程友成都插不上半點的手，無非就是球從這個人手裏被搶到另個人手裏，全場的人跟著這兩個來回地跑，誰也沒進一個球。
    “我說，你倆單打得了！”程友成氣喘籲籲，他氣得大喊道。
    他這一喊，卞驍俊回過了神，腳步也不由地頓了一頓，大約也就在那一秒的功夫，歐煦陽鑽進了這個空子，一個假動作騙過了卞驍俊的隊友，順利從卞驍俊手上搶到了球，轉身疾跑幾步，幹淨又利落地投了一個三分，等卞驍俊回過味來，球已經進框了。
    “啊……”卞驍俊半句驚嚇卡在了喉管裏。
    班級同學的反應喜憂參半，都鬧得熱火朝天，歐煦陽得意得不得了，他朝著他們走了過去，勾住程友成的脖子就笑得一個花枝亂顫：“北北啊！要說你還是向著我對不對！瞧嘛，偏偏那麼關鍵的時候替我讓他分了個神！哈哈哈哈！”
    卞驍俊的臉都綠了，他瞪著程友成又狠狠瞪著歐煦陽，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算了算了，來來來，卞英俊同學，別僵著臉嘛，”說著歐煦陽就很不要臉地也一把勾過卞驍俊，“大家都是朋友，這個是友誼賽嘛！”
    友誼賽？！
    卞驍俊瞪著程友成。
    程友成一臉愧疚地聳聳肩，暗地裏拍了拍卞驍俊的背脊以示安慰。
    “哈哈哈！”歐煦陽簡直笑得停不下來，因為他覺得此時此刻卞驍俊的表情實在太可愛了！他決定要甜言蜜語幾句，“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和你打打球是為了什麼來著……噢！啊哈哈哈！友誼長存！啊，來來來！大家都過來抱抱！”他開始招呼其他鬱悶得不像話的隊員，“大家友誼長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