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滅滅的火焰映入瞳孔，將麵龐烤得通紅。刺客將木條加入火堆，看著原本變微弱了些的火苗重新竄起來。
    他透過火焰注視著坐在對麵的男人，但對方並沒有察覺到來自於他的目光。
    “梁齊……”
    樂師被他的聲音驚得打了一個激靈：“啊？”
    刺客將頭埋在膝蓋：“你討厭我嗎？”
    “……”
    “……果然。”
    樂師沉默了一會兒，複又開口：“黎帆，你這段日子表現得也太奇怪了一點吧。”
    刺客搖了搖頭：“別叫我黎帆。”
    “……”
    “我一直以為，所謂的遊戲一定會用怪獸、陷阱和障礙來考驗我們。”
    可我沒有想到，它使用的竟然會是麵具。
    梁齊，我一直以為你能認得出我的。可事實卻是，你甚至絲毫沒有懷疑過他不是我。
    刺客低低的笑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樂師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
    “賀君，你沒有發現嗎？遊戲告訴了你一個秘密。關於你和梁齊的，感情的秘密。”臨踏入營地前，花童突然這樣說。
    刺客沒有說話。
    其實，他並不是不知道。
    在遊戲剛剛開始的時候，神就已經把這個秘密告訴他了。
    ——我所認為的兩情相悅，
    “你所認為的兩情相悅，”
    ——不過是一場單戀。
    “不過是一場單戀。”
    梁齊並沒有愛過他。梁齊隻是太溫柔了而已，溫柔到無法拒絕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的愛，溫柔到，為了讓他相信自己也愛他，甚至對這段感情認真到了連自己都能騙過的地步。
    “人不可能認不出自己最愛的人。”
    是啊。
    “對方的一舉手一投足，哪怕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是打在心底的烙印，除非愛已不在，否則就絕對忘不掉。”
    沒錯。
    “麵具遮蔽不了全部。即便一開始認錯了，之後也應該能夠很快反應過來，因為我拙劣的模仿完全不足以騙過一個真心愛你的人。可是，梁齊一次也沒有懷疑過花童。事到如今，你應該已經充分認識到了‘他不愛你’這一點才對。”
    嗯。
    “但為什麼，你還是要幫助他獲得勝利呢？讓他擺脫死神之爪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嗎？他總有一天會醒悟的，會發現自己的這種感情上的遷就很愚蠢。他會離開你的，賀君。”
    “那又怎麼樣？”
    他會這樣說，完全在花童的意料之中。花童輕聲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我想讓梁齊活下去，並不是為了讓他這一生都和我在一起。是因為我愛他。”
    就算他不是真的愛我，隻是因為不想傷害親近之人才接受我也沒有關係。
    因為我愛他。
    ……
    “梁齊，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我對你的喜歡，和你以為的那種不、不一樣。我沒辦法繼續容忍自己做你的弟弟了，這樣，隻是看著你，我都會很難過。如果你覺得惡心的話，我會走的……”
    不能拒絕他。
    賀君這麼懦弱膽小，如果沒有自己，一定無法生存下去。
    “我也喜歡你啊，賀君。一直以來都是。”
    ……
    明明滅滅的火焰，映亮了對麵刺客的身影。
    樂師知道他大概是落淚了。心裏突然像是被一隻手狠狠攥住了一般，疼得難以呼吸。
    “喂，你……”
    “該換班了，叫他們起來吧。”刺客把手表放在了一邊，背對著樂師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躺下。
    樂師煩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盡力遏製住這莫名的煩悶，起身去叫接替的向導和鐵匠。
    ……
    阿裏婭，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這美麗的假象背後，是絕望的深淵。
    我知道就連神明都不能讓死者複活、讓時間倒退。所以我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你們了。
    所以即便知道這是海市蜃樓，我依舊沉迷於其中無法自拔。即使我明白一切，但我絕不會主動去承認它。
    我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