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灝因為上次在宣政殿“暈倒”，理所當然地罷了幾天朝，直到藩國的使者們進了城，他才“身體痊愈”。
    元灝坐在宣政殿上問道：“藩國使者已經進城，諸卿是否商議好該由誰協助禮部接待啊？”
    元灝話音方落，毓王一派和大將軍一派又爭論了起來。元灝看這爭論愈演愈烈，有些人甚至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他不得不出聲阻攔，“謝太傅，你可有建議？”
    謝無涯出列道：“今年春闈登榜的進士吏部還尚未進行選試，臣以為不防選名次靠前的幾個去協同禮部，一來可以考核他們的資質，二來也可彰顯我大晟人才濟濟。”
    “皇上，臣以為謝太傅之言可行。”禮部尚書蕭道遠也附和道：“今年及第的進士中不乏才華橫溢能言善辯之人，對付幾個番邦來的使者足矣。”
    每年春闈的選拔分為兩步，先通過禮部的常科考試選出進士，進士要再次通過吏部的選試才能被授予官職。既然蕭道遠對今年的進士信心頗高，那謝無涯的建議也未嚐不可。而且這些進士尚未被封官，也無所謂是毓王一派還是大將軍一派。思及此元灝不由點了點頭，道：“朕也覺得謝太傅的建議可行，此事就按謝太傅說的辦吧。”
    元灝說完也不顧殿下的議論之聲，又道：“今晚朕要在宮裏宴請藩國使者，諸卿也早些回去準備一番，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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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灝之所以著急退朝是因為他突然想起謝靈均已經被自己在偏殿關了整整三日，怪不得謝無涯在早朝上一副欲言又止憂心忡忡的樣子。
    元灝一邊催促抬輦的太監走快一些，一邊著急地向康公公問道：“謝靈均這幾日在偏殿怎麼樣了？”
    “回皇上，謝小公子整日讀書寫字，很是安分。”康公公追著禦輦一路小跑著，氣喘籲籲地說道。
    元灝懊惱地拍了一下腦袋，謝家就這麼一個獨苗，若是謝靈均被餓出個好歹來，謝無涯還不要跟他拚命啊！他又朝康公公吩咐道：“你去禦膳房取些粥和糕點，盡快送到朕的寢殿來。”
    “是。”康公公並未多問，他停下腳步急喘了兩口，又匆匆朝禦膳房的方向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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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元灝推開偏殿的大門時，見到謝靈均正悠閑地坐在屋裏寫字。
    “朕給你帶了些吃的。”元灝討好地說道。
    謝靈均抬頭瞪了他一眼，沒有行禮，也沒有說話。隻是滿臉生機勃勃的樣子，絲毫不像是被餓了三天的人。
    “朕這兩日生病，一直不曾得空見你，也不知你在宮裏住得好不好？”元灝又試探著問道。
    謝靈均終於停下了手裏的筆，開始收拾桌上的紙張，“草民過得好不好，還不是全憑皇上一句話的意思。”
    元灝裝作聽不懂的樣子，招呼康公公布膳，“剛好朕還沒用早膳，不若靈均陪朕一起吃？”
    “真是不巧，草民方才剛喝過湯水。”謝靈均指著一旁還未被內侍手下的空碗說道。
    元灝聞言心裏升起幾分愧疚，正想著該怎麼安慰補償謝靈均，卻又聽他接著說道：“草民方才聽說皇上有意讓今年春闈的進士接待藩國使者，草民不才，正是進士榜上的第二名，使者晚上即將入宮，還請皇上準草民先回家更衣，收拾儀表。”
    “朕才在朝堂上決定的事，靈均這會兒就知道了？”元灝不禁疑惑問道。
    “草民不過是比常人略微耳聰目明些罷了。”謝靈均不以為意地說道。
    元灝盯著謝靈均看了半晌，感慨道：“朕要是有這麼敏銳的眼睛和耳朵就好了。”
    謝靈均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最終卻也未開口說話。
    元灝想著謝靈均已經在偏殿關了三天，便大度地原諒了他今天所有的無禮和冒犯，“靈均既然已經用過了膳，那就先回去吧，朕晚上再派人去太傅府上接你。還有，”元灝又有些不放心地地說道：“你回去務必轉告謝太傅，之前的事情都是誤會，以後朕一定不會虧待你的，讓他勿要憂心。”
    謝靈均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聞言又突然轉過身怒道：“之前太後被先皇打入冷宮一事，祖父也是有許多苦衷才未曾援手，但也從未害過皇上母子。如今祖父已經答應全力輔佐皇上，皇上卻為何仍拿草民來威脅祖父？”
    “朕並非是威脅你祖父……”元灝見謝靈均誤會自己，急忙開口辯解，隻是話才說了一半又被謝靈均打斷——
    “那就是用祖父來威脅草民了？”謝靈均冷笑一聲，“草民能被皇上看重，真是草民的榮幸！”
    “謝家小公子打小便被人稱作神童，朕自然看重。靈均若是能入朝為官，於情於理朕都不會虧待你，但若是你不想，朕也絕不會勉強。何來威脅一說？”元灝平靜解釋道，並且試圖用自己的平靜感染一旁的謝靈均。
    謝靈均果然很快冷靜了下來，他朝元灝行了一禮道：“草民明白了。草民十數年寒窗苦讀，為的本就是有朝一日能為國盡忠，草民願做皇上敏銳的眼睛和耳朵。”
    你是真的明白朕的意思麼？元灝看著突然變得恭順的謝靈均，最終無奈地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被謝靈均一提，元灝不禁想起了自己和母後在冷宮的那段清苦時光。那時他才不過八歲，正是該去弘文館讀書的年紀卻被關在了一個幾近荒廢的院子裏，缺衣少食地度過了五載。若是沒有甯涵淵，或許他就會死在其中的某個年頭裏吧。元灝這會兒突然特別想見甯涵淵，他朝康公公吩咐道：“準備轎輦，朕要去毓王府。”
    元灝正打算出門，忽然又瞥見了桌上的兩隻空碗，“康公公，謝靈均喝水每次都要用碗裝的嗎？”
    “這……正是。”康公公吞吞吐吐地答道。
    元灝看了一眼康公公的神色，走上前去拿起碗輕嗅了一下，“肉粥？雞湯？”
    康公公聞言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謝小公子說肉粥和雞湯也隻不過是加了些佐料的水，歸根結底它還是水。所以老奴就讓人給他送來了。”
    元灝笑了笑說道：“朕就知道他不可能這麼乖乖聽話。好了，起來吧，趕緊給朕準備轎輦去。”他現在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毓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