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起  第五集 長青夢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2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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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的路並沒有很遠,隻覺得那是九十九階梯,就到了九華山腳。
    那日引路的小道士一路相送,始終也沒再見浮岩老道。九華山依舊那麼自然淳樸,除了路上會看見一兩個小道士在修煉、掃地,更加顯得清冷了。
    那小道士從袖中取出了一物,仔細一看,是一條很小的金蛇。
    言言接過小蛇,隻覺得它是在沉睡,便收進了袖中。
    “多謝小師傅了。”言言拜別。
    小道士也行了禮,“姑娘不必客氣,我也隻能送到這裏了。”
    小道士轉向了李末,一拜,又說,“施主莫要忘記了師父的交待。”
    李末想起了那一句日後不要再來的話,點點頭答應下來。
    趙西收到茅山的信,沒到附近的鎮子就先走了。李末也不曉得說什麼,要去哪裏,看著自家師姐眼下也是怪怪的,還好碰上師父李老道的來信。
    李老道善用小紙鶴,傳了話直接會自焚燒毀那種。給他們的口信是永州府有一處凶宅,托了不少天師看過,前前後後壓了百年,如今又犯事了。他還說了那凶宅值得去看看,雖然最近不缺錢。
    委實不同。按照以前,但凡有錢的時候,李老道是不會注意眼下的生意的。這也是散人天師的做派,這般才會不遭記恨。
    姐弟二人商量一下,覺得還是有必要一起去看看,一是李末是需要曆練了,沒準還是個老鬼可以收來養,二是言言現在心裏很亂,需要找個事情忙一忙。
    此去永州,沒了坐騎,言言的禦劍術不行,李末也不想消耗靈力,就雇了馬車,走走停停,好十日了,才到永州府。期間言言渾渾噩噩,阿墨也不愛說話,隻有蜘蛛比較興奮,第一次出遠門,看什麼都新鮮。
    李末雖然十三,倒是老成的很。利落地給車夫結了錢,找了一家半大不小挺幹淨的客棧,給住下了。
    永州府是個大城,有萬戶民,十分熱鬧。
    落住下來,李末和阿墨就分別出去打聽消息了。言言無事,也就在屋內逗著蜘蛛玩耍。
    聊了一會兒,才知道,那蜘蛛也就百來年的修為,前麵是蹭了雙魚佩的靈力,才能修煉成人。也沒有什麼多餘的功夫,畢竟是吃露水出修行的,除掉一身蛛絲纏繞,再沒什麼能耐了。
    小蜘蛛沒有名字,言言想了一會兒,便說,“你如今跟著我們,就給你一個名字吧,叫潛風可好?”
    就是覺得那一夜她的蛛絲,無聲無息得束縛住人,有點隨風潛入夜的感覺。
    蜘蛛說好,又問起天師是否都養妖。
    “也並非如此。”言言想了想,掏出袖中的小金蛇。那金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一個手環,圈在了她的手上。“趙西出自茅山,茅山善養鬼,他卻獨愛女妖,收了倆木係精怪。師弟並沒有養什麼,而我也隻是有阿墨爾爾。”
    “天師養靈,也就是將小鬼、妖精同自己一起修煉。好的時候是一同長進的,卻十分限製。妖物能耐了,用力過度,天師會收到反噬。妖物被殺,天師也會受傷。所以養之前,天師會做一番較量。小的時候,阿金讓我與他契約,彼時我不懂事不願意。後來我想與他契約了,他隻給我收了一個阿墨,也就在一旁看著我而已。你今是小妖,修為自然無人看得上,給其他天師看見了,也是收來給喂靈罷了。”
    又說起了喂靈,那是一種比較邪的辦法了。其實在弱肉強食的六界,除開天道,倒是許多這般修行的妖物的。吃掉有修為的比自己弱的妖,以提升自己的修為。不過這樣修為有不好的地方,一是怕不能融合而受傷,二是怕日後遭了天譴。
    潛風一聽,想想那些都罷了,不如跟著阿墨修行。
    言言同意,“阿墨是修為較高的妖了,若不是我修為低限製了他的活動。”
    潛風的眼睛亮了亮,那黑乎乎的蜘蛛腿爬上了言言的手腕,湊近了看阿金。
    “阿金大人是很厲害很大的妖精吧?我一見到他,渾身都感到了壓力,就是很厲害的那種。”潛風還不太會形容,隻能用一副敬佩的聲音感慨。
    言言笑了笑,摸上那手鐲。鐲子在她觸碰到的時候露出一絲金光。
    “很厲害,我見過最厲害的。”她肯定。
    然後畫風一轉,翹起了二郎腿,“要是不管我偷懶,不管我貪吃,不管我貪睡,不管我功課就好了。簡直比我師父還要煩。不,老頭怕他,他就是我親爹!”
    直接把潛風說了無語,還記得以前就聽了李末說,阿金是言言的爹,果不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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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李末和阿墨都回來了,喊了一碗牛肉麵和鹵肉,大吃了一頓,把幾天沒碰肉的感覺全都回來了。
    茶包飯足,言言發現李末又長了個子,衣服的手腳都不太合適。出門也才一個月,沒想到男孩子拉條這麼快。
    說著就往布行走,好在永州府繁華,成衣也有許多。看著兜裏的錢也不少,咬咬牙就拿了一套上等棉的衣衫下來。脫掉洗掉了顏色的道袍,李末那股子清秀勁兒就出來了。
    老板也是巧嘴,就連忙吹噓,“小哥兒這身板和這衣衫正好。也巧了還就這一套小件的了,你姐姐舍得疼你。”
    那話說得李末一陣臉紅,吵著要換下來。
    “我瞧著好,老頭以前也不舍得給你好的,如今是我賺的錢,你就拿了一套。”言言連忙打住。
    李末是不肯,“一兩銀子,我左右也穿不了好久,換大上一號的,長點個我還能穿。”
    原來這小子是這想法,倒是知道節儉。
    以前窮習慣了,李老道又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種。除了言言的衣服是阿金伺候,李末真沒穿過什麼好衣服。
    言言是心疼,又見前一段時間李末那麼細心照顧自己,也挺過意不去,就把荷包寬了寬,取了一錠銀子。
    “多買兩套吧,裏衣也給買了,你都這麼大了,老穿縫縫補補的衣衫不好。過兩年你要討媳婦兒了,被笑話多不好。”言言拉起了李末的手,“師姐也不曉得能陪你多久時日,總心裏覺得不安,能好一天是一天吧。”
    李末不敢說個不,抱著一包新衣,也舍不得丟掉舊的衣衫。
    夜裏無眠,阿墨靠了過來,李末也才說,“那件舊道袍是師姐給買的舊衣服,她是不記得了,我還記得。那會兒我們都沒多少錢,師父外出了,她找了半天的舊貨,才弄出一件皺巴巴的舊道袍。”
    一夜是不好睡,隔日就要起來找尋生意了。
    先是去了最近的一家道觀拜訪。自唐來佛教興盛,道觀多數在於堅持與修生養性,許多大州府的道觀不過是著了命理不好的孩童上山苦修數年,而立之後也有還俗的,也有家裏出了錢養一輩子的。
    今日他們去的是長青觀,看著門口鍍金牌匾高掛,一堆石獅看山門,便至少其中不然不少紈絝了。
    掃地的小道見訪客衣著尚可,也就引了過去。一個瞧著像入室弟子的道士問清楚了緣故,不由得臉色暗淡起來。
    “永州府是什麼地方,爾等過路人走走就是,竟然敢上來造次!”
    這裏的弟子許多,看得出不少囂張氣焰。
    李末撇撇嘴,讓言言先開了口了。“我等隻是來拜訪護法長老而已,這位師兄何故為難?”
    那道士十分不悅,“師伯不是爾等可以隨便見到的。”
    正當李末想要不要晚點翻牆過來算了,反正這道觀一看就看得出是建設得規規矩矩的,要找一個長老的房間也不難的時候,裏麵倒是出來了一位氣息純正的青年道士。
    那道士過來,原先的道士管他叫一聲師兄。
    “二位道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不知到我長青觀可有何事?”那位道士說話也是周周正正,溫文爾雅的。
    乍一看,可不像是武修之人,比較像個書生。
    言言和李末也不是真的山野村夫,見到能好好說話的,也是拜了一個禮,才說,“想拜訪一下彼觀護法長老。”
    書生道士哦了一聲,吩咐了一下師弟便在前引路了。
    長青觀真的是很一般,除去用打磨光滑的青石鋪了路,又有一些名貴的花草,和一般的道觀相差無幾。按照如今的世風,他們不穿金戴銀算是好的了。
    言言放眼看去,那書生道士穿的也是一身絲綿道袍,發上的是紫檀木簪,想必也是貴家子弟。
    過了三個門,便是一處僻靜的廂房。書生道士敲門拜見之後,進去說了一會子來由,總算是讓他們進去了。
    不同的是,這一處隻有焚香微微是上了品的檀香,未見有富貴再多。屋內一花白了胡子的老道士,正在其中打坐。
    他看過來,言言穿的普通女子短衫衣裙,李末一身小子青衣,若不是身上有一襲靈力,渾然看不出是個修行之人。
    “泯兮方才來言,幾位道友要見我?”老道士說話聽客氣,沒有隻看言言和李末兩個人,而是把所在的生靈都算了進去。
    “道長客氣了。”言言拜了一禮,“在下過路人,受家師所托來永州府看看,便想詢問那城東茹宅一二。”
    老道士拂袖,讓那書生道士備了茶水,也就轉而到了客桌坐下,請了一盞茶。
    “道友不妨說說你們的見聞。”
    李末咦了一聲,心想這老道士是怎麼知道他們做了功課的?
    所以就說了。“昨日問了幾處人家,隻曉得那茹家老宅風水極好,又是百年陳宅,內裝十分了得。茹家老宅先後易手三次,每每必出舉人,實在是上等良宅。隻是有利有弊,一頭是風光,卻那舉人之後,一脈是絕了後的。每一次皆如此,不由得也擔憂。”
    “又有人說,住下之人,子孫才會中舉,又子孫才會斷絕。隻要搬出了茹家老宅之後,就無事了。但是,搬出之後,那榮耀也均歿了。”
    老道士看了看阿墨,狼妖就說話了。“我打聽的也差不多,就是聽說裏麵的小鬼不少,全是準備投胎,卻因母體難產不得出的。雖有怨念,好在有伴,也沒作惡。甚至這永州府的老鬼,都說茹家老宅並無厲鬼作怪。”
    那二人講完,言言就出來總結了。“所以我等來拜訪一下道長,不知有何見解。”
    老道士笑了,摸了摸花白的胡須,點了身邊的書生道士,便說,“正好與之關係,泯兮,不妨你來一說?”
    書生道士見點了自己的名,便點點頭,“在下泯兮,俗家名諱趙德生,便是如今茹家老宅家主趙之和長子了。”
    按照書生道士講,茹家老宅是二十年前易了主,到他父親名下的。先前趙大人不過是一個窮書生,家中十畝地,靠著父母勤勞,倒是可以供他讀書。許是趙之和爭氣,那教書的夫子瞧上了他,給他做了媒,說上一門上好的親事,便是他內侄女了。
    夫子還有一個心思,那茹家老宅恰好托了夫子出售,說服了內侄女買下做嫁妝,頭幾年,還真是不錯的。
    後來趙夫人有身孕,趙大人外出派官,夫子覺得茹家不妥,便在趙夫人六甲之時送上長青觀來。
    道家有靈,趙夫人總算是生了一子,取名德生。趙德生年幼在家中時常生病,多次垂危,夫子想起了道觀之靈,便讓趙夫人送了他上來修行。
    多年以後夫子也故了,趙夫人未再得子,泯兮道士在山上也無事。
    “說來奇怪,”那書生道士說,“每每一回那家中,便會做一夢。夢中是三甲及第,那鄉試殿試題目都十分清楚,還夢了迎娶公主,錦衣還鄉。”
    言言一愣,“可是先前有家主如此?”
    泯兮道,“父親也做過此夢,便說了那年他所考題目,便是所夢之事,一字不差。”
    言言一行大驚,便看向老道士。
    那老道士摸摸胡須,便也說了,“老道懷疑是夢魘,之前趙夫人也有說,懷孕之時時常噩夢連連,唯有上了山才舒緩許多。這些年倒是有些符文安神養生,身體未有大礙。趙大人也頗為廉政,泯兮在貧道這還好,故也未搬家。”
    “貧道未曾有辦法,昨日見城中有五彩金光,今日貴人便上山了。”
    言言可不敢說自己是他嘴裏的貴人,這老道士在永州府這麼一個大城混得那麼好,肯定滿嘴的蜜餞。
    “道長說笑了,我們二人就是普通過路人,混吃喝而已。”睜著眼睛說瞎話誰不會。
    老道士哈哈大笑,支開書生道士準備兩件廂房去,才幽幽說,“姑娘知道,貧道說的,可不是你。”
    那目光落在了言言的手腕上,嚇得她猛然收手,依舊掩蓋不住方才露出的半個金黃的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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