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昊源一早醒來，抱著已完全冰冷的齊序含倚在床榻上，等待十修將金絲楠木棺抬到殿外。
    沒人能體會他的心情。
    要親手將心愛之人放進棺材！
    天色陰暗朦朧，依然紛揚的冰雪，無論是天氣還是心情都冷得徹底。上官昊源懷中抱著齊序含走出殿外，
    腳下踩著一夜便積厚的白雪，兩鬢長發用一段白綢束於身後，皇袍換去，身著蟠龍騰淵黑錦。
    站在遠處的上官昊謙見此不禁皺眉。
    十修有所震驚，隻因上官昊源真為齊序含做到如此地步，不顧了禮儀規矩。
    每走一步，上官昊源的心都似刀絞！可，走了這一步不能再倒退回去了。
    他上官昊源在這皇宮裏與齊序含相遇，揮劍相向於皇宮、離別也在這皇宮，真不知能不能說是造化弄人。
    昭兒站在棺木旁，兩行清淚止都止不住。
    齊序含的降生伴隨了多少人的血淚歡聲，他離開，為他流淚的唯有昭兒一人，沒有哀樂，沒有火燭元寶，等待他的隻有冰冷的棺木和無情黃土！
    昭兒不敢悲慟大哭，怕驚擾了齊序含的魂。
    上官昊源將齊序含放進棺木，看了一眼似是安靜沉睡的齊序含，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聲線顫抖地道——
    “蓋上吧。”
    如鯁在喉！
    上官昊源咽下一腔苦痛，站在雪中閉上雙眼。
    讓他看著齊序含就這麼離去，他做不到。
    所以他寧願閉眼什麼也不看。
    寒風淩冽，飛雪漫天。
    就這樣站了許久，睜開眼望著眼前一片白色，上官昊源任呼嘯的冷風將雪刮到身上，雪末落入眼中，融化成淚。
    之後，上官昊源三日未進食，終日將自己關於禦書房。
    上官昊謙同樣將自己關在寢宮內一步未踏出過，三日粒米未進。
    兄弟兩人如此，最操心的自然是楊福成。
    直至第四日，十修拿著探子帶回來的信站在禦書房門前，躊躇著要不要敲門之時，禦書房門驀然被打開，“皇上，您……”十修愕然，隻見上官昊源眉宇間透著疲憊，兩鬢隱約可見銀絲！
    人愈顯威嚴冷俊。
    兩人於禦書房中，商議邊關事宜，當聽到林添和曲幕梵已在關裏安頓下，而魏國與藩盟又有些動靜，上官昊源負手站於房中，望著牆上的錦繡河山圖，道了句：
    “是時候了。”
    十修再見上官昊謙之時，上官昊謙眼中布滿血絲，想必是這幾日都未合過眼，十修想到他這般是為了皇上，心疼得緊，便對上官昊謙道：“這幾日王爺小心些。”
    上官昊源冷笑：“是不是皇兄讓你去查了。”
    十修沒出聲，上官昊謙自然是了解。
    “皇兄把他葬到哪裏了。”
    “相信王爺也知他是真死了吧。”
    上官昊源眼中厲色加重：“你還怕本王不給他一個全屍麽？”
    十修想說自然不是，可卻不知怎的說成了王爺有王爺的想法。
    一陣沉默，兩人於雪花中對望，各懷心思。
    他上官昊謙可不管在十修眼中的自己是如何，他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他哥。
    許久，聽到十修說：“過幾日微臣要離京北上了。”
    上官昊謙站在他麵前，似是沒有聽到他所說，過了好一會兒才漠然看十修一眼，道：“那先預祝十總管一路順風。”
    “王爺好生照顧自己。”勿要再這般自我折磨。
    上官昊謙眉頭一皺：“你關心我？”
    十修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上官昊謙竟在他麵前自稱“我”。
    當十修不禁欣喜之時，上官昊謙此時又問：“皇上去麽？”
    “不去。”
    此話一出，十修察覺到上官昊謙原本緊繃的肩旁鬆懈下來。
    “既然如此，也望十總管好好照顧自己，北關可比樊京冷得多。”
    上官昊謙心情好，才會偶爾問起旁人過得如何。
    “多謝王爺關心。”縱然明知上官昊謙為人如此，可十修依然將他虛假的關心放在心上。他自覺自己賤，喜歡上這樣一個冷血的王爺，活該自己為上官昊謙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傷腦勞形。
    可他上官昊謙又怎知，十修這一去，可能便不會再回來了。
    一生與君幾擦肩，最可恨的是人明明在眼前卻不能表明心意。
    兩人背向而行，上官昊謙不知怎的，不由自主得轉過身去望著漸行漸遠的十修，一身青衣，於皇宮白雪中甚是顯眼，可背影怎麼看便怎麼……上官昊謙一時不知找什麼詞去形容十修。
    他上官昊謙我行我素慣了，他說上官昊源自私，其實他上官昊謙也同樣是那麼自私，和他哥一樣不達目的不折手段。
    呼出一口熱氣，上官昊謙抬眼看陰霾的天空，突然想喝溫過的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