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起了蒙蒙霧氣，漂浮在枝椏間覆上一層朦朧。此時正逢初冬，昨夜偏又降寒風，枯葉紛紛落了不少。
    滿院一地落葉……
    抓著掃帚的青衣少女放眼看看，若有若無歎了口氣，懶洋洋地將落葉掃到角落裏，薄霧泛起絲絲寒氣，她連忙拽拽衣袖，這才緩出一點暖意來。
    “焰！你快過來看看……”院外一個少年突然神色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一不留神便踢散了她剛才攏在一起的落葉。
    焰姬沒回頭，隻顧低眸繼續攏攏落葉，少年幹脆急切地一把奪過掃帚：“真的出事了！你治療法術學得好……”
    “說吧，這次是撿回來小雀，還是小狗？”她糾纏不過，便隻好擱下掃帚，將手指往袖中縮了縮，微微蹙眉跟著少年往門口走去。
    “不，這次是……”
    沒等少年說完，焰姬早已看見倒在門口的那個綠衣身影——分明是個昏迷不醒的女子，她連忙奔過去仔細探探對方的鼻息，隻見女子一張清秀的臉幾乎凍成慘青之色，卻一息尚存。便鬆了口氣：“還好，來得及。”
    少年在旁緊張地看著她施起法術，焰姬的指尖亮起柔和的光暈，緩緩送入女子心口處，清秀女子蒼白的臉漸漸回了幾分血色。他一臉羨慕神色道：“焰，你好厲害！”
    焰姬無奈用指尖戳戳他的額頭，還帶著幾分稚嫩的語調一本正經：“誰讓你小子學的不認真，要是沒有我，你看，傻眼了吧？”
    “快把她背進去。”
    少年連忙用力背起女子，有些辛苦地跟在焰姬身後，又抬頭笑了一聲：“反正你會一直陪我的嘛，是不是？”
    焰姬的背影挺直而纖秀，微微背過手去向前走著，聞言略一回首，一雙明眸恍若映入了初冬的日光，稚嫩的臉龐分明生出幾分豔麗的意味來：“臭小子，你想讓我永遠陪你不成？幹脆讓我嫁給你好了？”
    少年絲毫沒聽出焰姬話語的調笑之意，反倒是耳根微微泛起淺紅色來，然後用力點頭：“好啊，焰，你嫁給我吧。”他支支吾吾半天，終於憋出了下一句話：“這樣……你就能永遠陪我了。”
    永遠……
    焰姬的腳步略略一頓，故作正經的稚嫩臉龐難得浮現出一絲羞赧來，初冬的晨風掠下海棠枝頭一片枯葉，飄飄悠悠打著旋兒，待到落地時，她已收了神色。僅僅發生在一瞬間，隻顧吃力背著女子的少年也未曾注意到。
    “焰，師傅回來怎麼交代啊？”
    “這有什麼，救回一個人罷了，放心，我去和師傅說。”……
    龍紋燭的火焰映出她的記憶，那是年少時最美好的年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在記憶中清晰地浮現出來時，最後竟是紛紛模糊了孩童時的模樣。如今一個嫵媚絕豔，一個叱吒風雲，便再也認不出誰是誰，誓言也淹沒在了塵光裏。
    不知那舉手投足間都妖豔翩然入骨的焰姬，是否也會悄悄思念這些過往，否則怎麼會這般清晰地不曾忘卻。
    拂蝣慢悠悠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杯中葉慢慢舒展開來，泛起漣漪，最後又漸沉下去。人世不過一場沉浮，卻還是信誓旦旦地承諾永遠。永遠，究竟有多久？有人說，是生死之外，有人說，是一輩子。
    他們也許都對了，又也許都錯了。
    又或許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