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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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雪一聲不響地轉身退了隊,君子如風的身影瀟灑劃過大雪,給了BOSS最後一擊,眾親友喜滋滋嚷著要去長安城看焰火。
“幫主,剛才你們沒打,那就懲罰在YY裏開麥唱歌吧!”
“對,唱歌!”
暮色映在他們身上,雪山也顯得熱鬧起來,以畢羅的高冷性子未必會唱,作為他親口承認的綁定奶,薑桐毅然上前一步:“唱就唱,我替他唱!”……
昆侖離長安隔著幾個地圖的距離,幸好驛站就在副本不遠處,遊戲裏的夜色向來降得極快,眼看已褪去了最後一絲天光,長街掛滿花燈,星河浩瀚,早有無數玩家在此等候,擁擠的很。不知是誰提議去長安城郊那座高高的山崖上賞焰火,君子如風仗著一手好輕功,首當其衝地飛了上去,隨後是幫主畢羅,眾人嬉笑著紛紛效仿。
奶媽職業的輕功並不差,薑桐便學著他們的模樣飛上了高高的山崖,天風流過,畢羅靜靜站在山崖邊,與他並肩遙遙遠望,能看見長安城內數以萬計的深紅燈盞,華美得很。
離焰火綻放還有五分鍾,薑桐終於在眾人的慫恿下開了麥。YY上一片吵吵鬧鬧的笑聲,分不清誰是誰,她掃一眼屏幕上的列表,君子如風和畢羅儼然也在列,隻是沒有方才那位暮春雪。
親友們嚷著要聽她唱,薑桐便找了首擅長的古風歌,清清嗓子湊近麥克風。
她的嗓音其實很適合唱古風調子的歌,卻極少在眾人麵前爆過音,吵嚷聲漸漸減弱,歌至末尾,眾人紛紛在頻道裏稱讚起來,唯獨一聲輕輕淺淺的低笑飄入耳中。
聲線好聽,溫和從容。
薑桐微微一愣,這是宣朗生的聲音,仿佛是隔著音箱在她耳側輕笑,莫名地讓人紅了臉。YY裏忽然不約而同地靜下來,隨後是焰火簌簌綻放的聲音。她將視線挪到遊戲屏幕上,君子如風在稍遠一些的地方打坐,眾人也不知何時極有默契地離了幾丈遠,為他們空下最佳的位置。
山崖上隻有她與畢羅並肩而立,一切都像不知是誰預設好的那般順利,左下角本應鬧嚷的頻道裏此時沒有一個人說話,她緩緩地調近視角,望著夜幕下他飄逸的衣,墨黑的發,涼薄的眸。
隨後他淡淡地開了口,右下角頻道浮現寥寥幾個字,亂了人心。
“願意當我的情緣麼?”
人這種生物真的很奇怪,縱然是隻匆匆見過一麵的側影,也足矣在心底烙下痕跡。如果說她一直都茫然地追隨著他的側影奔跑,那麼現在,這個人的身影終於漸漸清晰,隔著屏幕靜靜地與她相望。
她的鼻子忽然發酸,淚水隱約要從眼眶泛起,騎著野馬唱著征服的小人兒停下了步伐,呆呆地流下淚來。
“我願意。”
長安城綻放了百丈焰火,仿若在他們腳下鋪開了五色錦繡,將夜色映得亮如白晝,天地間焰火為幕,山崖上靜默而立的兩個角色,恍惚有種真實的溫馨感。
轉眼已是十月末,北方的寒流來得不緊不慢,冷意一點一點地侵入棉衣裏,透了骨頭一樣生疼,期末考試也漸漸臨近,這雙重的打擊頓時壓得眾人抬不起頭來,隻顧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翻書。
薑桐聽說過一句話:這世上所有喜歡上學的孩子都是因為早戀。這句話真是應了學生黨的狀態,除了以埋頭苦讀為樂的學霸,每到這樣的冬天,她和大多數的高中生一樣裹著厚厚的衣服,冒著寒風來上課,再沒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異想天開,盼著何時放假。
在她這樣慵懶的人麵前,要考上大學的鬥誌在寒風的物理攻擊麵前,仿佛不過是一層薄冰,一碎就散作了冰涼冰涼的水,抓也抓不住,實際上還是男神更實際一些,她轉著筆在本子上寫下歪歪扭扭的公式,心不在焉地想著。讓人欣慰的是,也許宣朗生注意到了什麼,也許隻是錯覺性的禮貌,男神偶爾下課路過薑桐班級的窗前,若是看見她望著窗外出神,會對她微微一笑。
於是薑桐繁瑣無聊的校園日常,就好像一本灰白的秘密花園塗鴉畫本,被他這一笑緩緩地填滿了好看的色彩。
他們像是同在兩重世界的情侶,微妙地沿著兩條偶爾交織的平行線,過各自不同的生活,卻又殊途同歸在一個江湖。
以前隻是在暗地裏悄悄地看他,在一群操場上歡鬧著的少年裏,宣朗生高高瘦瘦的身影很好辨認,似乎這樣就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奢侈。但隨著江湖相伴,他的身影終於漸漸地清晰,從不可觸摸的光芒中緩緩走下來,變成伸手可以觸摸的少年。
隨著遊戲裏一筆一劃的勾勒,他終於變成了一個真實的人,她從喜歡一個側影,到完完全全喜歡他的所有。
君子如風偶爾會抱怨他們約會都不選個好地方,西子湖畔,江南水鄉,哪一個不是好地方,卻偏偏要選這終年大雪的昆侖,讓他這個經常來昆侖刷BOSS的單身狗也躺槍成了電燈泡。
薑桐無奈笑笑,人的喜好也是隨著性子走的,他說的那些地方著實占盡了好春色,可畢羅偏偏喜歡萬年飄雪的昆侖山,太過冷清,冷清得像是隔絕了一切喧囂。
從雪原登上險峰,天高地遠,春天的腳步攀不上這高高的昆侖山巔,長久輾轉於此的隻有這終年不化的雪。她緩緩打馬在厚雪中駐足,便能看見那一襲藍影,約定好一般,靜佇於白茫茫的天地之間,飛雪落滿頭,亦可算白首。
他總是在這裏等她。
閑暇的時候趴在電腦桌前看書,屏幕裏昆侖雪拂衣獵獵,白衣女俠麵朝遠山的方向,畢羅就在她身旁打坐。她看幾行字,便忍不住抬頭看看那一襲淡然的藍衣身影,偶爾還會控製不住地默默傻笑。
【當前頻道】[畢羅]:“作業寫完了?”
【當前頻道】[但為君故]:“沒有……不過就差一點了,咱們先去打副本吧!”
【當前頻道】[畢羅]:“寫完再說”
畢羅仍淡定地在原地打坐,薑桐沒精打采地握著筆趴在電腦前,望著最後幾個怎麼都解不開的公式,長歎一聲。
【當前頻道】[但為君故]:“我不服,為什麼別人家的情緣都是帶著到處秀恩愛,師父你卻天天催我寫作業”
【當前頻道】[畢羅]:“那樣的情緣隻能害你染上網癮”
她想了半天也無從反駁,隻好怏怏地繼續寫下去,卻見師父又發來寥寥一個字。
【當前頻道】[畢羅]:“乖”
薑桐心中那隻惱怒著嗷嗷亂叫的小野獸,頓時像是被摸了頭一樣變成滿地打滾的貓咪。
在這樣的江湖裏,所幸能有一人並肩而行,縱然相顧無話,也有種沉靜的溫馨感,就像一場美好的夢,夢裏有山有水,有茶攤酒肆,還有他。
自從有了情緣之後,幫派裏幾隻單身狗一直嚷嚷著要燒燒燒,異性戀早晚要遭報應,薑桐當時不以為然一笑,任著單身狗們怨念地哀嚎。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後來這句話得到了最好的解釋。
確切來說,是今天下午她路過長安城,頭上忽然多出一枚漂浮的懸賞令。
城中喧鬧如初,永遠都是一派大好春光,這天畢羅還沒上線,她騎著馬在城裏慢悠悠地亂逛,忽然看見自己變成了紅名。隨後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一匕首將她從馬上打下來,下一匕首出了暴擊,瞬間將她擊倒在地。
然後那刺客一聲不響地就地在旁邊打坐,目測是要守屍。
薑桐方了。她愣愣地握著鼠標調轉視角,望著那位大有守屍架勢的陌生刺客,半晌才敲下一行字。
【當前頻道】[但為君故]:“那個……大兄弟,你是不是殺錯人了?”
刺客大兄弟淡定地在她身旁打坐。
【當前頻道】[但為君故]:“大兄弟你為什麼殺我,是誰懸賞我的……”
刺客似乎被她這一聲聲親切的大兄弟打動,終於淡淡瞥她一眼,吐出六個字:“懸賞錢,暮春雪。”
居然又是暮春雪。
複活點就在不遠的地方,現在忙著複活,恐怕又會被他一匕首刺死。可不反殺一次難解此仇,薑桐看了看自己一身站街用的裝備……默默地慫了,幫會列表中暮春雪和畢羅都不在線,她想了想,果斷私聊了君子如風。
作為一個機智冷靜的奶媽,絕不能傻乎乎地衝上去給對方送人頭,自己打不過,還不會請救兵來打?……
【私聊】[但為君故]:“君子……我在長安城複活點被人懸賞守屍了……”
刺客大兄弟仍然一聲不響地打坐守屍,君子如風果然不一會兒就回了消息。
【私聊】[君子如風]:“誰這麼作死?”
【私聊】[但為君故]:“掛懸賞的是咱們幫派裏那個暮春雪,在我身旁守屍的……不認識。”
【私聊】[君子如風]:“嗯。”
他罕見地隻是淡淡回了一句話,隨後就再也沒發來新消息,屏幕裏倒地的白衣女俠一直沒複活,薑桐望著列表裏暮春雪灰暗的頭像,給她發了條留言:為什麼懸賞我?
身旁風聲一緊,開了紅名的君子如風忽然以輕功從天而降,玄衣獵獵作響,措不及防地一劍將那守屍的刺客砍翻在地,爆出了驚人的傷害量。
【當前頻道】[君子如風]:“那守屍的就是你?”
若論正麵交鋒,那刺客完全不是他的對手,偏偏複活點就在不遠處,那刺客倒地的身影忽然消失一瞬……然後出現在了不遠處的複活點上,君子如風又是一重劍削過去,大開大合的淩厲招式瞬間將那人的血量削空一半。
刺客:“……”
薑桐連忙按了下複活,飛快地躲在他身後,對方被他這一劍擊得七葷八素,半天都暈眩著沒能爬起來。
君子如風將寬大的重劍往地上狠狠一插,頓時清冽一聲響,那重劍直直地釘在了刺客的腦袋旁邊。他順便切了個動作,慢悠悠地扶著劍柄,垂眸望著那人,姿勢瀟灑得很。
【當前頻道】[君子如風]:“你喜歡甜粽子,還是鹹粽子啊?”
刺客:“……甜粽子”
一重劍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