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好嗎……”剛下班回到家，一開門，還沒來得及換鞋，手機便急促的響了起來。
    萬小金拿手機，對方是一個男的。以這樣的一句開場，估計是故交。隻是這個聲音卻陌生的像是從來沒有聽到過。萬小金努力地回想著以前的朋友，老同學，記憶像電影片斷一樣在大腦中急速放映著卻怎麼也記不起一星半點。
    而這一切在她腦海裏隻用了三秒。
    “您是……”職業特有的高素養告訴她，說不準是老客戶。這倆月本來就沒多少提成的她，全靠底薪過活。近來更是謹慎，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跟工作有關的可能會漲薪的機會。所以，謹慎點好，要是擱大學那會，任性如她，根本就不接這個不合時宜的電話。不然怎麼說現實磨掉了我們的棱角，教會了我們忍耐。心裏這麼想著，慣性的接聽了電話，客氣地連自己都感覺奇怪。
    “不記得啦？我啊，高一咱倆一個班的……”對方故意在這個地方卡住，實在提示和提醒萬小金，又或者是在考驗她。隻是，令人尷尬的是，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好……”這邊的她確實有點小尷尬地撓了撓頭，還好，對方應該更囧才對。邊說邊往客廳走，隨手倒了一杯水。
    “哦~我追過你的，你怎麼還給忘了？”一句話讓萬小金還沒咽下的一口水差點噴出來。
    哈？心裏滿是疑問，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又想會不會是李章寧。對，應該不會是他，他說話貌似沒這麼溜。
    “我當時坐在你前桌的，唉，你這，貴人多忘事……”
    “李章寧？？”還不等對方感歎完，萬小金一下子反應過來，並同時從嘴裏禿嚕出來。此時的她，不僅是驚訝為什麼會接到他的電話，而是更驚訝他現在講話竟然如此流利，因為當時的那個青澀男孩跟女孩說話都會臉紅，以至於萬小金從來沒聽過李章寧像這樣說著流利的家鄉話。
    零八年。
    好不容易考上縣重點高中的萬小金，以為高中就像電視劇中演的那樣，看看大書，談談戀愛，逃逃課，娛樂娛樂，吵吵鬧鬧。用她的話說，壓根不知道上高中是為了考大學。於是，自打上了高中那一刻起，“考大學”三個字從來沒出現過在她的字典裏，當然更不可能出現在她的生活和學習中。她選擇了理科班，這是姐姐的建議，原本是想著讓她在理科班裏好好熏陶熏陶，好好突擊一下短板——數學。直到過了那麼幾天，她才明白過來，這根本就是自尋死路。前幾天幾乎聽不進課去，再後來，讓她頭大的數理化沒有一個是聽得懂的。現在想想，都不知道當初哪來的那麼大自尊心，能撐得住全班倒數第幾的光榮排行，也不知哪兒來的那麼厚臉皮，哦不，也是幾不好意思默默地收起那個個位數的數學卷子的。後來，她想明白了，支撐她活過高一的是她不用複習仍然是全班前幾名的語文和英語成績，或者說是她抱著的“誓必轉文”的堅決的心。
    這一年來，她認識了很多男同學，這在初中的時候是從來沒有的事，隔著馬路打個招呼，都是紅著臉笑一下，然後匆匆走掉。上了高中的她自然而然地跟男生稱兄道弟，卻也沒到勾肩搭背的地步。後來一總結，明白了。理科班男生偏多，即使有一半的女同學也都是開啟學霸模式的女超人們。（萬小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可能這種描述有了些許極端）
    但是，馮辰跟他們不一樣，愛笑愛鬧，大大咧咧，跟萬小金相當合得來。這樣一來，平日裏接觸的都是男生，前後都是哥們兒。至少在萬小金的心裏，她一直這樣認為。那個時候，一年下來，也不調個桌，所以在自己這個地盤算是混的風生水起。前桌的小羞澀李章寧，後麵的大黑王小童。李章寧的名字估計是他媽給起的，不然非要把她的章姓夾在他的名字裏，那個年代，這樣的名字不是很常見，顯得很有特色。可他就是偏偏沒繼承他媽的麻辣女教師的特質，平時跟女生說句話就會緊張結巴，多看人家一眼還會臉紅。而大黑顧名思義，就是長得一米八的大高個子，黑黑瘦瘦的，跟刷了漆的大電線杆子似的。本來長了一張憨厚老實的臉，老天爺卻給他配了一張油腔滑調的嘴。關於這個問題，萬小金問過他是不是基因突變，他回答了句，小時候喝油喝多了。
    而她唯一的女同盟軍就是他的同桌——馮辰。馮辰是她的學名，俗稱“二妮兒”，那麼大家知道了他還有個姐姐，叫馮妮。據說父母給他上戶口的時候，沒聽到登記人員的問話，而是一直在那兒“二妮兒、二妮兒”的逗她，辦事的人不耐煩了，就直接給填了個“馮二妮”。馮辰後來也跟萬小金講過這個故事，萬小金笑得不行，並立誓不告訴別人。萬小金的確沒告訴過別人。在一次班長收全班團員證的時候，班長看到了，然後，全班就全都知道了。馮辰為這還不高興了好一陣子，還跟班長產生了點小矛盾。（馮辰並不是到麼小心眼的人，唯獨對自己的名字很是計較）就這麼幾位成天混在一起，沒一個成績好的，可也沒有不開心的。剛開始，坐在前排的李章寧還不好意思跟萬小金講話，用他的話說，萬小金長著一張傳統美女的臉，白皙的皮膚嵌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是在說話，一頭長長的頭發用現在的話講，就是“女神範”，眨一看上去很文靜。而且第一天自我介紹的時候，她總共說了三句話——
    大家好。
    我叫萬小金。
    謝謝。
    於是很自然地大家就給她扣上了一頂“高冷”的帽子。隻是讓人敬而遠之的氣質沒持續幾天，就被一個叫方凜的小子給打出來原型。方凜和李章寧完全不一樣，跟男生在一起就是純爺們兒，跟女生在一起，就是閨蜜。平時雖然話不多，但卻很有女生緣。方凜偶爾會戴一副眼鏡，用它的話說，隻有透過鏡片的世界才是清晰的，也才是最真實的。他有一雙不大的眼睛，一笑會彎成一輪月牙，很詭異，也很曖昧。
    在這個班裏，有一位數學老師，提倡自由教學，後排的同學可以隨便去前排聽課，也可以跟同學進行學術上的交流。於是就出現了這樣一個現象，後排沒人了，前排一個桌子前可能做了五個人。自然這裏麵也包括方凜，他沒去別的地方，就在萬小金旁邊安了個家。抬眼就看見方凜把書本放在膝蓋上聽課，萬小金就象征性的說了句，哎，這麼慘，給你半個桌子。邊說邊把自己的一摞雜誌往馮辰那邊推了推，然後，趴下。
    你幹嘛呢，怎麼不聽課？方凜一臉不解地問萬小金，下意識的扶了扶並沒掉下來的眼鏡。
    聽不懂。萬小金重新做起來，一臉迷茫地瞅著黑板，雙手托腮，從頭到尾也沒看方凜一眼，這句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你看的什麼書？方凜還接著問。
    韓寒。我不看色情書的。說完，扭頭翻了方凜一眼，並伴隨著嘴角微微的上揚，心裏還在想，事可真多。他聽到方凜輕輕咳一聲，然後他的桌子很快被侵占了一半，她睡覺的空間越來越狹小了。她隻好爬起來，聽課，最起碼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的。從那次起，每次數學課，方凜都會跑到前排來，很自覺地搶萬小金一半的桌子。當然，後排的好幾個男生都會來，其中少不了楊洋和李奇巍。這倆人也算班裏比較帥的了，高高的個子，濃眉毛，笑起來很明朗，愛打籃球的男生，大家都喜歡用陽光這個詞來形容。但當時在這個小縣城姑娘們還是很保守的，很少有跑過去圍著那些光著膀子打籃球的男孩子的，雖然大家還是很想去看的。
    雖然外形上倆人是相像的，但性格卻截然相反。楊洋總是主動跟萬小金搭訕，但奇怪的是萬小金更喜歡跟不太愛講話的李奇巍聊天。他總是還沒說話先臉紅，然後笑，最後講話。萬小金隻是覺得這個人蠻好玩的。開學第一天晚自習，李奇巍坐在了萬小金的後桌上自習，萬小金回頭，
    “你叫李奇巍，那你可認識一個叫李奇琦的？”萬小金隨口一問，李奇琦是她的初中同學，關係還很好的那種。
    李奇巍先是吃了一驚，反應了兩秒，然後滿臉通紅的看著萬小金，
    “認識，她是我妹”
    “切，不會吧，這麼巧”
    “真的，我堂妹。在實驗中學上的初中，現在在十六班，對吧”
    萬小金隻好相信，頻頻點頭，感歎地球村真小啊。這樣一來，顯得倆人親近了很多，很奇怪，像哥哥和妹妹似的。
    回憶突然中斷，萬小金從回憶中回到現實。電話那端的李章寧跟他說，現在他在實驗中學當老師，副業是開辦了一個補習班。去年經家裏人介紹，處了個對象，也是學校的老師，倆人挺合得來的，談了半年多，打算今年雙十一前就結婚呢。借這個機會，都聯係一下老同學，能來的都來熱鬧一下，大家也都聚一聚。
    哦，等我看看日程安排吧，能去的話肯定去。其實，大家都知道，都是禮節性的客氣一下。這句話說給誰聽呢，萬小金也不知道。不過，萬小金是真去不了，雖說離得不遠吧，但已經跟大學舍友約好了，趁那兩天有時間的，都出來聚一聚，出去旅旅遊。同寢室的姐妹們都快兩年不見了，聽說再有幾個月就要結婚的顧源發了狠話，這次聚會一個都不能少，不然絕交。萬小金也想大家了，早就想和大家聚聚，卻因為一開始混的太慘，無顏麵對，而現在最困難的時期已經熬過去了。現在的萬小金也可以像電視劇中的都市女郎一樣每天朝九晚六，吃早餐，喝牛奶，努力上班，堅持鍛煉，利用路上的時間看看書，充充電，周末逛逛街，購購物，節假日買些禮物回老家陪陪爸媽，看看姐姐。她也終於相信電視劇中不全是騙人的，你想要的生活，隻要努力，就會成為現實。
    掛了電話，萬小金又接了杯水，“咕咚咕咚”地喝下，打開電視，順手又拿起剛放下的手機，刷刷微博、微信，不出所料，果然刷出了李章寧的結婚照，也隻是在不久前，李章寧剛加上萬小金微信，但倆人從來沒聊過天。不得不說，照片中的李章寧比高中那會帥太多了，本來就屬於那種清秀的他摘掉眼鏡，西裝革履的他看上去陽光了不少，更多的是多了幾分穩重。女孩也蠻漂亮的，就是黑了點，氣質上並不是萬小金喜歡的類型。
    馮辰，在不在不。你知道嗎，李章寧要結婚了，對象竟然不是趙珊珊呐。
    趙珊珊是李章寧的大學女友，是萬小金在人人上看到的。萬小金隨手給馮辰發了一句語音，倆人也很久不聯係了。從高一分了班之後，倆人的聯係逐漸就淡了，再到大學，也不再同一個城市，基本上就失去了聯係。
    直到睡前萬小金才收到馮辰的回複：
    早就分了。也不知道當初要是你倆好了，會是什麼結果……哈哈。這邊的萬小金也是無奈了，都過去這麼久了，馮辰竟然連這點八卦都還記得。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萬小金和李章寧在高中在一起的話，估計也早就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