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誰又能收留小小的我呢？
    醫院裏不知是誰在嗚咽。
    搶救室的工作燈一直沒有熄滅。
    這是許長歌十五年最漫長的一次等待，他痛恨自己，為什麼那麼任性，如果自己不去找龍少卿，外婆興許就不會出事。
    一邊的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別擔心，你外婆不會有事的。”
    “王叔，你告訴我，外婆這是怎麼了？”長歌的聲音在顫抖。
    “你外婆身子一向不好，下這麼大的雨，她怎麼能一個人出去呢？”王叔歎了一聲。這些年，多虧了鄰居王叔照料祖孫二人。
    這個身體瘦小的少年，承受了這個年紀本不該承受的東西。連王叔看著都有些心疼。
    搶救室的燈突然熄滅。
    醫生走了出來，“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外婆怎麼樣了？”許長歌急忙詢問著。
    醫生瞥了一眼，淡淡的說：“老人一直患有慢性心衰心肌炎，目前隻是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但是還需要觀察，我建議你們將病人送到市裏的醫院，做進一步的治療。”
    說完，一邊的護士遞給許長歌一張單子，“這是重症病者監護書，我們無法保證患者在今後的幾天能安然無恙。”
    許長歌從沒有想過，疼愛自己的外婆如今奄奄一息。
    他緩緩拿起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你們把住院手續辦理一下。”一聲丟了一句話，摘下口罩走了。
    王叔拿過住院單子，“我去辦理吧，你去看看你外婆。”
    長歌點點頭，一不留神，眼淚就滾了下來。
    外婆安詳的躺在病床上，長歌坐在床邊，淚水打濕了床單。
    有時，人生最大的悲傷是你麵對著危在旦夕的親人，卻無能為力。
    外婆的手指微微一動，氧氣罩下的她聽不清在說什麼。
    許長歌伏在外婆的嘴邊，“外婆，你說什麼？”他趕忙擦掉眼淚。
    外婆半睜著眼睛，雖然意識模糊，但她還是看到了長歌紅腫的雙眼。
    “別哭，外婆沒事。”透過氧氣罩，外婆微弱的聲音讓許長歌繃緊的神經稍微一鬆。
    許長歌握著外婆的手，“都是我不好。”此時的他恨不得代替外婆承受這痛苦。
    那天的外婆撐著身子，去尋找許長歌。她絕不會讓自己的外孫再去接觸龍家人。
    昏迷中，她似乎看到了長歌的父母在跟自己說話。
    “長歌，外婆可能陪伴不了你多久了。”她喘了一會，又說：“如果外婆不在了，你要去市裏找你的表舅。”
    “不，外婆，你會好起來的。”長歌強忍著淚水。
    “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家裏的小抽屜，放著存折，你自己節省著些，可以用到你上大學。”
    許長歌搖著頭，再也忍不住，“外婆你不會有事的。明天我們就去市裏的醫院，好不好。”
    外婆搖搖頭，她覺得自己的外孫已經長大了，不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了。
    “孩子，現在我就告訴你關於你父母的事。”外婆低沉的聲音，越發哽咽，“你的父親是一個很優秀的人，和你母親結婚不久，就創辦了自己的企業，那時的許家真的是很風光，可就是那天晚上，你父親開車回家，一輛失控的貨車迎麵駛來，你父親搶救無效，當晚就去世了。而你的母親，在當時已經懷有三個月的身孕。那段日子，她整日以淚洗麵，唯一支撐她的，便是你。”外婆的眼角滑出一滴淚，往事曆曆在目。
    “但是，你母親的身體由於悲傷越來越枯瘦，那天淩晨，她生下你，便去世了。大夫說，她為了能生下你，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許長歌聽著，心髒不停的顫抖。原來，外婆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您別說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養好身體。”這時，王叔也走了進來。
    “長歌，我有些口渴，你去給我打些熱水。”外婆指了指暖瓶。
    許長歌走出病房，他的頭一沉，隻感覺眼前的一切變成灰白。
    “老王，長歌以後就麻煩你照顧些。”
    “我知道，長歌這孩子很懂事。您別擔心。”王叔是個過來人，他心下已經有了打算。
    外婆這才輕輕點了點頭，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許長歌。
    “老王，我想睡一會，真的麻煩你了。”外婆的眼睛緩緩閉住。
    “您先好好休息，明日就能轉到市醫院了。”王叔輕輕退了出去。
    孩子，你以後一定要爭氣，外婆不能拖累你。她用力扯掉了氧氣罩，頓時，一股窒息的氣流直衝心髒。
    許長歌的眼皮一直在跳動，他打滿了熱水，迅速回到病房。
    心電圖“滴滴”的聲音讓他頓時一愣，暖壺應聲落地。
    “外婆，外婆，你怎麼了？”長歌大聲喊著，外婆雙目緊閉，已經沒有了氣息。
    那天的許長歌癱軟在地上，失去愛的人，撕心裂肺。
    這個世上，我愛的人已經不在了。
    也再也沒有一個人收留小小的我。

    作者閑話：

    寫到這裏，心情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