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久經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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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江城的黃昏還是刺骨的冷,墓園裏寂靜無聲,隻餘颯颯的冽風拂過耳旁。路旁開著盛放的小雛菊,粉色的蕊顏溢滿了人世間的純潔;遠方的山黛依連起看不清的青嵐,薄霧蒙蒙,山後灑灑餘暉正是這裏最美好的祭奠。
顧庭將手裏的藍鳶尾放在墓碑前,蹲下身子凝望那張熟悉還顯年輕的麵容,有無數話要脫口而出,末了隻剩綿長的哽咽。手緩緩撫過石碑,灰塵洋灑墜落,不過都看不見了。
“媽,你以前說過,隻要我幸福無論怎樣都支持我,現在我過得很好,可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幸福,是不是因為身邊不是自己愛的人,所以……”沒有留意,淚已滾落了下來,顧庭趕忙擦了,“所以生活就成了煎熬?”
蹲累了,顧庭直接坐在了地上,就像以前和母親坐在沙發上一樣,可以談心可以撒嬌。
等霞光布滿整個天際的時候,顧庭覺得自己臉快要凍得僵了,換了個姿勢繼續蹲著,摸摸母親的照片,笑著說:“媽,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我會幸福的,您也要好好的,再見。”
顧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沿著青石路往回走。轉角的石階後麵有棵樟樹,還是魁梧的軀幹和蔥鬱的枝葉。很多年前,顧庭就在這棵樹後看著左然跪在母親墓前哭泣。
“小庭,別走遠,我在這裏和媽說會話。”親戚差不多走完了,左然依舊呆在墓前。
良久,顧庭在樹上刻了好多字,左然才睜著通紅略腫的雙眼拽他衣服,“小庭,走吧,不要打擾媽了。”
一經數年,成了滄海桑田,有與自己血緣相融的人,卻隻可當陌路,再陷進去就是萬劫不複了。這座城有屬於顧庭的歡樂,譬如紡織城萬巷胡同裏的那近十年時光,或者老早老早旭園裏全家的幸福生活。顧庭眯起眼,恍如可以透過昏暗的天色看清小時候,卻突然不能確定那些是否都曾在生命裏出現過,在悲離過後,越發不相信自己曾經擁有過幸福。而江城裏更多是自己一直逃避的人事繁雜。
出了墓園,聽到了不遠處車門關上的聲音,突然,顧庭腳步凝固,身子僵住了,目光定在前方那個頎長而又熟悉的身影上。天色愈暗,他依舊可以知道前麵的人是左然。
左然看了過來,同樣頓住了幾秒,然後緩緩走進,手裏點了根煙,吐出淡淡煙霧,左手上前伸了點,不知要幹什麼,最後又緩緩收回了手,好像有些尷尬,“又高了,比我和爸都高了。”
沒什麼話說,這樣的開場白讓顧庭也有了些酸澀和稍微的拘束。自兩年前左然傷痕累累的走了,他們就再也沒見過,而顧庭是不會回去的。
“我不是小孩子,當然會長高。”顧庭踢了踢腳下石子,佯裝淡定。
左然失笑,把車鑰匙給他,“這兒冷,去車上等我吧,我去看看媽媽。”左然不理會顧庭的啞然呆愣,轉身進了墓園。四周又漆黑了許多,快要看不見人影,聽著漸遠的腳步聲,顧庭不想承認自己安心了許多。
左然換了輛德係車,看不出牌子,但瞧著精致內斂而不失奢華。人都在變,盡管左然還是高中時候的俊逸挺拔,可是在歲月的沉澱中多了淩人清冷的氣勢,這大概與他現在的工作有關,顧庭不問也知道他承了父親的公司。驀然自己覺得快要夠不著他的世界了,與之相輔的是他們之間的關係,隨著年齡的成熟好像越來越尷尬與無話可說。
林可炎有時說,又不是窮瘋了,幹嘛這麼逼著自己去學習和打工,我可以很好的養你啊!顧庭總會刮一下他的鼻子道,男人可以失敗,但不能自甘平庸。他的心是孤寂的,所有要有個對他好的人,他也是倔強自立的,並不依靠每個和他在一起的人。顧庭在慢慢地淡忘一份長久的暗戀,試著在別人身邊活得快樂與安心。正如小塞涅卡所說,內容充實的生命就是長久的生命,要以行為而不是時間來衡量生命,顧庭就是這樣,從不會虧待了自己。
手機響了,顧庭接起電話,是林可炎,“怎麼了?”
“明天回來嗎,我去接你吧?”大概工作剛完,聲音聽著有點沙啞。他向來喜歡很晚的工作,顧庭有時醒來會幫他泡杯咖啡,或者跟著做自己未完的學業,往往林可炎撐不住要睡了,顧庭卻來一句:“你先睡吧,我不困。”最後愣是被他抱上了床。說真心的,和林可炎在一起很好,他會體貼人,說話一套套的挺有趣,在情人節,七夕什麼的節日裏還會給他想不到的驚喜。不說感情,顧庭很喜歡這種感覺,被人惦記的感覺。
電話還沒掛,左然已經開了車門坐進來,一股寒氣跟著襲來,顧庭不由打了個寒顫,“恩,到時候再說吧,先掛了。”
車平穩的駛在郊外,左然大概覺得氣氛冷卻,伸手按開了車上的音響,清冷的男聲徐徐唱起。一路無話。
車最後停在旭園的車庫裏,左然接了個電話回來,看見顧庭還站在車庫旁,“爸去北京幾天,你好久都沒回來了,今晚就在家住吧。”
進了門,家裏還是原來擺設,這麼晚了,阿姨應該都回去了。左然放下包,換了身居家服,從樓上下來,去廚房裏開了火,準備做點晚飯。
顧庭關上自己房間的門,一下撲在了床上,又像著火似的呲地一下彈起來,李偉那小子下手也忒重了,小腹上有點淤青,顧庭摁摁手指都覺得有點疼。不過聽他的意思是要揪著二虎不放了,這小子行啊,這桃花開了,連男的都被吸過來了。話說回來,那李偉對二虎是真的有意思還是隻想耍耍,顧庭想問問二虎,最後罷了,怎麼說也是他們的事,說不定最後打著打著就真成了呢。
隨手取過床頭的相框,細細地看著,他和左然勾著肩站著,身上還穿著當時一中的校服,兩個少年模樣相似,一個溫潤如玉,一個桀驁不羈,都是粲然而笑,如果沒有自己的妄想,現在應該還1是如此吧,感情深厚,不分你我。
顧庭手酸了,放下相框平躺著,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小庭,吃飯了。”左然打開了房門,以往下班回來或在外麵或是阿姨等著自己,自己並不太做飯,而小庭回來偌大的房子才像一個家。
對於弟弟,他荒謬的覺得有點不知如何相處,但也盡力給他溫暖,就算親情摻雜了不純淨的東西,無論如何也都是自己的弟弟,他的小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