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從“療養院”出來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但是兩人一分都不想停留，又開了五六個小時的車回了市裏，舒凱帶著穆琮回到了相對比較近的自己家。就這樣兩個人進門的時候也接近了午夜時分。
    舒凱跟他姐姐住在一起，用鑰匙開門之後最先入眼的是電視的燈光，他姐還沒有睡，正抱著紙巾盒子坐在沙發上看韓劇，一邊抽紙拭淚一邊喊歐巴，聽見有人進屋了連頭都沒回“怎麼又這麼晚啊？”
    “出去辦事回來晚了……”雖然知道穆琮一定不會介意，但是舒凱覺得自己還是很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姐姐在客人麵前注意點形象“姐……我領導要在咱家借宿一宿。”
    舒璿又扯了張紙巾，依舊沒有回頭“宿吧宿吧，男領導女領導啊。”
    穆琮覺得她有必要自報一下家門“姐姐好，我是穆琮……”
    穆琮直覺的眼前一晃，下一秒已經被人壓著肩膀，舒璿跟她幾乎臉貼臉地麵對麵“你就是穆琮啊。”
    “呃，是的，姐姐你好。”穆琮盡量保持微笑，這距離實在太近了，舒璿那張哭花的臉又嚇人又滑稽，眼線睫毛溶解在眼淚裏麵留下來，兩隻眼一團糟糕，臉上掛著兩道黑線。
    “你好……快坐快坐。”舒璿給穆琮讓座。
    舒凱把常服外套脫下來掛到衣架上，接著鬆開領帶，挽起襯衫的袖子“姐，我想煮碗麵。”
    “昨天包餃子不還剩了塊麵在冰箱裏嗎，青菜雞蛋也還有。”姐姐邊說話便給穆琮倒了杯水“喝水，小凱經常提到你。他挺喜歡你的，你有男……”
    還沒等穆琮回答，舒凱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出來“姐！我找不到那麵！”
    “不就在冰箱裏嗎？”舒璿起身去了廚房。
    進了廚房一看，舒凱已經在揉麵了。
    “死孩子！不是說找不到麵嗎？”
    “我怕你在外麵跟我們領導胡說八道。”
    “誒！你個小沒良心的，我那叫胡說八道麼？還不是看你臉皮兒薄不好意思說。”
    舒凱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無奈望天“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
    “能有多複雜？她喜歡你，你喜歡她的。”
    舒凱把接水坐鍋“人家啊……”
    舒璿沒容舒凱說話“她怎麼了？司令員的孫女，將軍的女兒怎麼了？不照樣還是得談戀愛嫁人，再說了，要不是你喜歡，姐才看不上她那樣的，個沒胸沒屁股的。”
    “姐！”舒凱正色“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別把別人扯進來！你這樣對她很沒禮貌你知道麼？”
    舒璿讓舒凱嚇了一跳，給了他一爆栗“小混蛋我不管你了！”
    舒璿氣哼哼地從出去了，舒凱用筷子撥動一下鍋裏的麵條，轉身到冰箱裏拿了兩個雞蛋“領導你想吃整蛋還是蛋花？”
    “蛋花吧。”舒凱拿碗打雞蛋，原本靠在門框上看他的穆琮走到鍋邊打開鍋蓋看裏麵的麵條，升騰起的水霧把眼前的景色氤氳得不甚清晰“你姐姐是為你好。”
    舒凱走到鍋邊把打好的蛋液一點點淋進鍋裏“我知道。她為我好但並不是我，永遠不會懂我的感受。我不能按照別人認為‘幸福’的樣子去活，不能複製別人的人生。對我來說，有沒有結果早就不重要了，能安靜地掛念一個人已經足夠。”
    “能被你掛念的人真幸福。”
    一碗熱氣升騰香味四散的麵條湯被端到穆琮麵前，還有舒凱獻寶一樣的笑容“領導，吃飯，嚐嚐我的手藝！”
    “我好像經常能嚐到你的手藝哦。”
    “那就再嚐嚐。”
    穆琮被逗樂了，舒凱適合更好的人，更好更好的人，比好還要好的人。
    舒凱的手藝很棒，夠得上廚師級的，但是穆琮沒有夜食的習慣，再加上餓過勁了，所以並沒有什麼食欲。舒凱看她吃得很辛苦，就又給她盛了碗湯出來，然後穆琮想當夠意思地把湯給喝幹了。
    兩個一天沒吃東西的人吃得有一口沒一口，反倒是晚飯就吃了不少的舒璿把鍋裏碗裏所有的戰利品都給打掃了，然後就靠在椅子上揉肚子十分懊惱這次的減肥計劃又要失敗了。
    吃過飯稍坐片刻，穆琮起身要去洗碗，舒凱想攔她卻被自己姐姐一把抓住“做飯的人不洗碗。”
    “那你也沒幫著做！你洗去！”舒凱瞪他姐姐。
    “我怎麼沒幫忙啊？那菜不是我買回來的？這是咱家的規矩！”舒璿在舒凱胳膊上掐了一把，抿著嘴惡狠狠地瞪回去。
    “咱家的規矩規不到人家身上，要洗碗也是你！”
    穆琮捏了捏睛明穴，解開襯衫的袖口，挽起衣袖去洗碗。
    穆琮的左臂上一道猙獰的傷疤自手肘開始一路蜿蜒到掌根舟狀骨處，受傷時，穆琮看到了自己的骨頭。這道傷口縫了兩次，第一次是在戰場上舒凱給她急救時縫的，第二次是他們到了醫院，拆線擴創、清創割除腐肉之後再縫的，所以讓它這樣猙獰的不僅是它的長度，還有兩次縫合留下的線孔。
    穆琮在洗碗，舒凱半拖半拽地把自己姐姐拖進了書房。
    “舒璿！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啊？！”舒凱真的是生氣了。
    “她那心是鐵打的啊？！你對她那麼好，他就連點兒感動都沒有？！”
    “對她好是我的事！況且我沒準已經讓她很困擾了。”
    “是你不知道好歹還是她不知好歹？！”
    “我對一個人怎樣是因為我覺得值！她救過我一條命，我們血裏火裏趟過，我們同生共死過！有哪個TMD混蛋愛情有我們經曆過的更刻骨銘心？！我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愛上誰，但我現在就是愛她！人生這麼短，有一段刻骨銘心足夠了！”
    “你是不是賤？！”
    “我就非得跟別人一樣？舒璿！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得跟你那個王八蛋男朋友一樣？你一個眼神過去他就敢跑過來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地久天長，女朋友懷孕了跑得比TM火箭還快？！別把你那遇人不淑的報複心放在我身上！”
    “你！”舒璿突然開始嚎啕大哭“我就知道，你跟爸媽一樣！都嫌棄我！都覺得我丟人！”
    舒凱一個頭兩個大，自從舒璿出了那麼個事情，她整個人就像個隨時可能爆炸的啞彈，舒凱離開書房順手關上房門，任憑舒璿在裏麵歇斯底裏，嘶吼哭號。
    穆琮站在客廳裏麵尷尬又愧疚地看著剛從書房出來的舒凱。
    看到眼前的情境，舒凱也朝她抱歉地笑了笑“本來想讓您到家裏休息的，還出了這種破事兒。”
    “要不……給你姐找個心理醫生吧，我看咱們組那個漢尼拔•周就挺好。”
    “領導可別啊，我姐本來隻是有點失戀綜合症，讓漢尼拔•周來估計就直接精神分裂了。”
    兩個人笑著並肩坐在沙發上。
    “去屋裏睡？”
    “不了，在這兒靠一會兒就好，就當睡戰壕了。”
    “那我去給你拿床被子出來。”
    穆琮覺得，人情這個事情，最難捉摸。
    一個人可以成為一個人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