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葉晟恩已經前去古城搜集證據，張簡瞳瞄了一眼被他一記冰冷眼神震得不著痕跡後退一步的攝影師，掏出手機準備給葉晟恩打電話。
    一條短消息橫在屏幕上，點開來是二十分鍾前葉晟恩發來的。
    簡瞳：
    據房潛所說，《春日宴》構思原是兩年前服安眠藥身亡的女生。但內幕是劉向與佟亞迪聯手殺害了她，隻為那幅半成品畫作——也是引起兩人版權爭執的作品。因為三人都是房潛關係最親的人，於是所有事情被隱瞞下來，後來這幅畫由房潛接手完成。
    不排除佟亞迪殺劉向滅口動機，我正前往地下宮對其進行逮捕。
    地下宮……張簡瞳下意識地握緊手機向葉晟恩發起通話請求。電話“嘟嘟”響著，卻沒人接聽，坐不住的張簡瞳起身看著因他突如其來一舉動而不知所措的攝影師，冷冷一記眼刀：“找輛車過來。”
    凶手不論是誰都是通曉奇門之術的人，葉晟恩這種通靈體質的屬性極容易招鬼，如果凶手企圖逃跑而利用鬼魂做出對葉晟恩不利的事……
    信息是二十分鍾前發來的，而現在打電話過去卻沒人接，往好了想是葉晟恩辦案時將手機靜音了，往壞了想那便是已經遭遇不測。
    張簡瞳平靜的內心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絲煩躁感，他就不應該讓那人大晚上單獨去古城！
    車到古城外，又一條簡訊蹦出來，像一把小刀刷拉一下把他緊繃的神經割斷，還是葉晟恩的，但是上麵隻有一句沒有寫完的話，連標點符號都沒打上——簡瞳，佟亞迪被殺。
    被殺……幾乎就在他們相信佟亞迪就是凶手時，這個頭號嫌疑人被殺了。
    但是張簡瞳沒心情去推究凶手為何會對佟亞迪下殺手，他隻知道葉晟恩此刻一定是遇上了危險——沒有標點的信息明顯是來不及寫完就因突發情況不得已選擇了發送，想要向接收消息的他傳遞危險訊息。
    “警官下車吧，裏麵的路不好開。”司機側過頭來說。
    張簡瞳冷眼瞟過去：“下去！”
    淩厲冰冷的眼神、蒼白的膚色，車內昏暗的光線下司機以為見到鬼，嚇得屁滾尿流地滑下車。張簡瞳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將加速檔掛上一踩油門，車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出去。
    古城的夜晚寂靜深邃，連腳踩上沙土的聲音都像刀刃般能撕裂這份寧靜，天空中一輪近滿的殘月高懸，亮堂的光彩在這份詭秘的環境襯托下像是一盞高掛的鬼燈，讓人見了不禁膽寒。
    地下宮通道冰冷的鐵柵欄門虛掩著，一縷微弱的昏黃燈光像求生者般從幽深通道內伸出手來，企圖拽住外界鮮活清新的空氣。
    葉晟恩放輕腳步一個閃身貼近鐵柵欄旁的牆壁，持槍的手高舉在耳側，另一支手伸向虛掩的鐵門，緩緩拉開——嗚嗚——低沉的鐵門擠壓聲在這片寂靜下顯得格外突出、刺耳，讓人心裏忍不住發麻。
    不正常，地下宮入口竟然沒有一個人，秘密監視佟亞迪的一組人員沒有一個人守在入口接應他，這點讓葉晟恩心裏隱約升起了不良預感。
    但他還得硬著頭皮往裏麵去，因為十分鍾前一組組長還向他確認過佟亞迪就在地下宮。
    狹長的通道裏一陣陣若有若無的陰風飄過身周，包裹著陰冷潮濕的氣味讓人心情莫名地壓抑下來。
    的確有人來過地下宮，連通道的燈都亮著，葉晟恩向內多走一段距離後突然停下了腳步，身子緊緊貼在牆壁上，雙手舉槍做著隨時射擊的準備。
    越是安靜人就越容易胡思亂想，即使是作為優秀刑警的葉晟恩也不例外，每當他多走一步“一組人為何不見蹤跡”一問就能浮現在極度緊張的大腦裏，一個又一個疑問與猜疑紛紛蹦了出來：都到裏麵去進行抓捕了？但是沒有他的行動命令，秘密行動組的人根本不會擅自行動。那他們到哪去了？
    低頭，石板路上隱約有幾條拖拽的痕跡直通地下宮深處。葉晟恩深吸一口氣將心中所有雜念摒棄，抬腳貓著腰沿這條痕跡走了下去。
    沙、沙……腳步聲一下又一下輕輕曳過地麵，狹長的通道深處傳來縹緲的回聲。葉晟恩緊繃著神經一步步走著，汗水滲透出皮表彙聚成豆大一滴沿著光潔的側臉滾落、滲入地表。
    前方是三室分岔口，但是三條通道都沒有燈光，葉晟恩停下腳步不再前行：很不對勁，跟蹤人員蹤跡未見，入口通道上卻有好幾條拖拽的痕跡，到了分岔口裏麵的路竟是連燈都沒開！
    不對……這像是故意引誘他進來的陷阱！
    “啪！”
    葉晟恩腳尖剛有調轉的趨勢，通道昏暗的燈光瞬間熄滅，來路陷入無盡的漆黑。這個時候最明智的舉動就是不顧一切地往原路跑，但這個想法也被生生扼殺在葉晟恩大腦裏。
    “嗚——啪嗒——”與進來時推鐵門的聲音一樣，後麵那厚實的震動聲明顯是鐵柵欄被關閉的聲音。
    什麼人關的門？這麼晚不可能是工作人員，那會是凶手？但佟亞迪不是早進來了？
    葉晟恩長舒一口氣，腦海中一個念頭閃過，隨即他不再猶豫地拔腳向南室奔去：假設凶手根本未入地下宮，那麼凶手就是想在地下宮入口守株待兔，恐怕一組三人已經遭遇不測，如今自己隻有先一步到南室掌握燈光控製權才有可能自保。
    由於上午來過地下宮，葉晟恩此刻已能輕車熟路地在這裏以百米賽跑速度向內衝刺。但跑出沒幾分鍾，腳下忽然被地上凸出的某物一絆，整個人重心向前撲去。
    見鬼……葉晟恩心下猛然一驚低罵一句，緊接著一聲悶響，葉晟恩撲倒在地。但並沒有想象中的疼痛襲來，通過神經傳來的竟然是熱乎乎、柔軟有彈性的觸感。
    葉晟恩頓時一臉“臥槽”，摸出手機將手電筒打開一照，又是滿腦門子的黑線——突如其來的“絆腳石”還給他當人肉墊子的不正是那三個不知所蹤的一組人員麼！橫在大道上睡得跟死豬一樣。仔細查看一番後葉晟恩可以確定這三人已被下了迷藥弄昏，性命暫時無恙。
    噠噠沉重的腳步回聲從來路狹長的通道傳來，葉晟恩神色凝重地看了地上三人一眼繼續往南室跑去：既然隻是弄昏他們，便不想傷其性命，凶手的目標應該是自己。
    手電筒明亮的燈光下，散射的光芒打在兩側玻璃畫框上讓各色畫作染上了詭異的色彩：華麗的巴洛克風格壁畫、抽象的驚悚人臉圖、黑白相間的陰森潑墨畫……連玻璃櫥窗上似乎都浮現出一個個掛著詭異猙獰笑容的人臉。
    專注跑路的葉晟恩並沒有功夫去注意兩牆這些在夜裏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的怪異圖畫，直到房潛的百米畫區……
    濃鬱的血腥味就像上午那般沒有散開彌漫在地下通道裏，鐵鏽味中還夾雜著溫熱的氣息，就像這血腥味還是新鮮的！
    葉晟恩刹住步伐，雙腿像釘子般釘在原地，沾滿汗水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情緒。
    眼前景象足以讓任何一人瘋狂，可以作為頭號嫌疑人被逮捕的佟亞迪竟然躺倒在血泊中，像上午被殺的劉向般身首異處，斷口處鮮血還在外滲，噴濺出來的血汙蒙了玻璃窗厚厚一層，並且詭異地內滲。無數個人頭在被血色浸染的玻璃上接二連三地浮現、又消失……
    像極了瘋人院裏一張張崩潰卻掛著猙獰笑容的人臉，癡傻卻很瘋狂。隱約還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笑聲像陰濕的冷風在耳邊飄近、飄遠，繞個圈又回來。
    葉晟閉眼排除心中雜念，將幻覺一一剔除後上前蹲下身開始驗屍，精神高度集中的大腦自動分析起案件始末來……
    兩名死者的死法並無差別：致命傷口都有被猛烈、殘忍撕扯的痕跡。斷裂處的皮膚大致呈鋸齒狀，有些地方的皮膚被大力撕扯開僅留下血淋淋、白森森的肉骨，有些地方還連著被扯下來的人皮。
    這種傷口絕對不是一根鋼絲就能辦到的，因此上午搜到的染血鋼絲並不會是所謂的凶器。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徒手將一個人身首分離？想到這一處蹊蹺後葉晟恩帶著薄汗的眉間一緊，隨即換了個思路。
    凶手為什麼選擇上午人多的地方並在有電視采訪的時候下殺手？一般來說是想引起某種轟動達到引人關注的目的，這種人通常不受重視卻又極度希望他人關注，以殘忍手段將人殺害向眾人炫耀；還有一種情況是凶手覺得將劉向的死公之於眾就像是向所有人宣布惡人終於得到報應了一般，是對凶手內心的一種慰借。
    經過一天時間，凶手都沒有出來繼續炫耀，反而選擇在無人夜晚在未來一段時間都不會有人觀光的地下宮將第二個人殺害，可以將凶手行凶原因直接歸為第二種——尋求慰借，審判自己認為的惡人。
    劉向和佟亞迪先後被殺，凶手究竟要審判什麼報複什麼？兩人唯一有過爭執的地方是畫作，共同作案殺害過的人也隻有一個——兩年前服用安眠藥身亡的女生劉媛媛。
    又是誰會替劉媛媛報仇？房潛？不可能，他為了另一個徒弟與好友連愛徒身亡的真實原因也隱瞞，更不可能在這時對這兩人下殺手。嚴銘？二組說他在市中，因此並不可能出現在這裏作案，剩下的隻有高琴和李肅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