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陽光總能帶著草木的清新味溫和地灑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暖暖的光束。
    一覺醒來，葉晟恩並未感到一絲神清氣爽，身子仿佛灌鉛般沉重無比，昨夜發生的種種讓他覺得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那個想弄死他的人一覺醒來後仿佛從屋子裏蒸發了！所有可以證實其存在的痕跡都找不出。是那些人找到他了麼？如果是這樣，他現在為什麼他還能活著？
    就在葉晟恩一個頭兩個大時，急促的電話鈴音直終止他混亂成一片的思維。
    來電人是莫梟，葉晟恩摁下接聽鍵直接讓手機遠離耳邊，避免了對方的一頓狂轟亂炸：“你小子學會擺架子了啊？上班第一天你給我玩起了遲到！你看看現在幾點！”
    “好好，我馬上趕過來到食堂準備吃午飯。”葉晟恩被這聲吼徹底從迷茫狀態給震回現實，恢複狀態後又極不正經地繼續刺激著那特別喜歡吼人的莫梟。
    在對方沒來得及進行第二輪轟炸時明智地將電話仍遠，迅速梳洗整理一番後出了門。
    葉晟恩出現在警局已經是中午開餐時間，大部分人都去了餐廳吃飯，去檔案室的一路上都沒碰見什麼人，這也正好避免碰見惦記著他遲到的莫梟把他逮住訓一頓再去做檢討的事。
    檔案室此刻靜悄悄的，似乎執勤人都上樓去打飯了。葉晟恩試探性地走進去問：“有人在？”沒有人回答，於是他放心往庫房走。
    才走出兩步，葉晟恩的視線便被主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吸引，上去拿起一看，竟然是昨天才看過的A20250610案件資料。
    葉晟恩在這堆文件裏迅速翻閱搜索著他想補充一遍的資料：“第二起命案死者王佳，家庭住址……還有這兩人。”找到所需資料的同時，一部微型照相機如變魔術般突然出現在葉晟恩手上，手指微動便將東西記錄下來。抬頭環顧周圍一圈，還是沒人出現，葉晟恩又翻出了幾張現場照片，繼續用小型相機一一拍下。
    做完這些，葉晟恩將相機收回衣兜，伸個懶腰深吸一口氣，可是還沒來得及長長呼出便被突兀的聲音驚得梗在肺間：“東西沒收，昨天已經說過，檔案不能外帶、備份。”
    臥槽這小子幾時從哪裏冒出來的啊？葉晟恩轉身看見一臉嚴肅冷淡的張簡瞳以及他手裏的微型相機後真的忍不住吐槽了：這就是傳說中來無影去無蹤一秒內掏光你身上貴重物品的神偷？
    “你走路沒聲音的麼？”葉晟恩撫額。
    “因為我輕。”張簡瞳麵癱著臉回答。
    你怎麼不說你是身輕如燕……看著張簡瞳那張一絲不苟的臉再想想方才的對話內容，葉晟恩無法繼續吐槽，直接笑倒在桌上——這小子怎麼會這麼呆，這麼的……可愛！
    “你笑什麼？”張簡瞳蹙眉看著笑趴的葉晟恩。他其實很不能理解一個人為什麼可以笑成這樣，也許是這個男人本就是個愛笑的人？
    在張簡瞳看來已經笑背過去的葉晟恩其實並沒有真的將全身心放在笑這件事上，他還在無時無刻地留意著張簡瞳手上的相機，這會兒趁對方不明所以而分神時，葉晟恩一躍而起，像一陣風似的飄過張簡瞳身邊，輕鬆奪回照相機。
    葉晟恩退到門邊勝利一笑：“這個還是還給我吧！我需要帶著它去現場了解情況，至於檔案處理規矩之類的……”話語一頓，越發不正經地說，“你不說我不說，上麵誰知道。”
    ……張簡瞳的表情瞬間冰冷，語氣不大友好地說：“你既然那麼想查，我也不攔你，前提是你必須有命查到最後！”
    “你既然什麼都知道卻隱瞞不報，我是不是可以向上麵打個報告參你一本？”葉晟恩也莫名有些惱火：隱瞞真相、輕易結案，這是一個人民警察該有的工作態度？這對死者公平？
    張簡瞳冷冷盯著葉晟恩隱含怒氣的臉半晌不語，兩人間的氣壓急劇下降。
    一個執意要知道真相一個試圖掩蓋事實。葉晟恩很頭疼，他們明明是同事，甚至可以做一對好搭檔，但是為什麼？！他們之間會發展成針鋒相對的狀態。
    就算葉晟恩對張簡瞳再感興趣，他也不會為了妥協而放棄調查真相。這就注定他與張簡瞳達不成一致的協議、做不成搭檔。
    心中五味陳雜的葉晟恩被那雙冰冷的眼注視得心都在刺痛，雙手握緊拳頭想要強行壓下噴湧而出的怒火。
    忽然間，一處冰涼硌得葉晟恩生疼，他垂目去看——是昨夜張簡瞳給他的指環。
    指環？葉晟恩腦海裏閃過昨天夜裏一些模糊的畫麵，讓他精神恍惚了片刻。
    片刻之後，葉晟恩取下那個指環，走上前重重放在張簡瞳的辦公桌上，然後回頭緩慢而堅定地說：“我不知道你在我家裏究竟做了什麼奇怪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你可以試著殺我、阻止我，但當你真正妨礙到我辦案時，我絕不會饒過你。”
    這算是決裂麼？張簡瞳麵無表情地看著葉晟恩的身影消失在門邊，眉頭再次緊蹙了起來。那麼愛笑的人也會生這麼大的氣，他都可以感受出對方怒氣的形態。
    張簡瞳保持著不變的冷淡表情，轉身整理辦公桌的資料。“叮鐺”一聲脆響，一枚銀色指環從紙張間掉落在地上。
    還是取下來了。張簡瞳淡漠的表情一動，一抹沉重凝固在眉宇間，將指環握在掌心，張簡瞳陷入了深思：去找他，然後繼續看他調查下去？如果不去……
    第二起命案的死者王佳的家就在市一中附近的一個小區裏，但是葉晟恩找上門時，開門的卻是一個身體肥胖的中年婦女。
    她有些不耐煩地說：“那家人？人家姑娘不在後，隻剩下老人一個人生活，後來就被她孫子安排到養老院去住，這間房早賣出去了。”
    葉晟恩職業性地一笑：“請問這家原本的浴室做過修整嗎？如果沒有我希望能進去看看。”
    婦女遲疑了一會，視線在麵前人的警服和警官證掃了一圈，不太情願地往旁邊挪出個丁點大的位置：“進來吧，我正打算下個月重裝修一下，你要看就快點。”
    “多謝太太，您的熱心越讓您看起來越發明媚動人了。”葉晟恩笑得兩眼彎彎，在婦人雙手捧臉的空檔跨步進屋。那間發生過意外的浴室就在左手邊，推開玻璃門就可以將裏麵一切看清。
    這隻是個空間很小的浴室，進入正對洗手台，坐便器在右邊，浴缸在左邊，浴室地板磚光潔明亮，的確人容易讓人摔倒。
    照片裏命案現場與此刻相差無幾，葉晟恩站在洗手台前——王佳滑倒前應站的位置。根據報道以及王佳奶奶的描述，王佳的頭經過二次撞擊，那麼隻會是她轉身一瞬間身體向後摔倒，頭磕在洗手台上，再撞到地板。
    描述中有詳細提到當時的一些聲音，比如王佳奶奶聽到一聲尖叫，但是沒有聽到重物撞擊的沉悶聲——這點可以理解，老人家畢竟聽力上有不足。
    讓葉晟恩在意的是那聲尖叫，它是發生在摔到前還是摔倒過程中，還是摔倒後。這些細節會直接會影響對案情的判斷。
    如果是摔倒前，那麼王佳很有可能是因為看到了什麼很可怕的東西，導致她驚慌失措地摔倒。假如這種情況成立，那麼使她發出尖叫的會是什麼？
    葉晟恩正視著洗手台前方的鏡子，從鏡子裏可以直接看到浴室門，那個體型臃腫的婦女此刻正依靠在門邊不怎麼痛快地看著他。
    葉晟恩的心猛然一跳——這個女人真能嚇人，突然站在那，從鏡子裏看就像忽然跑到他身後似的。
    “被嚇到了？”婦人似乎看到了葉晟恩一閃而過的受驚樣，撇嘴說，“我也經常被這樣嚇到，看到鏡子裏忽然多出個人什麼的，所以聯係了裝修公司下個月就把這格局改整一下。這裝修布局真不怎麼的，屋裏大門一開，走幾步就是浴室，鏡子還正對浴室門，這不嚇人麼！要我說，原來這家的姑娘肯定是給這嚇得摔死的。”
    大致可以這麼理解，如果不是受驚嚇過度，在摔倒時王佳的反正肯定會讓她護住頭部。
    葉晟恩走出浴室再次向女主人表達感謝之情：“真的非常謝謝你的配合，還有你的見解，嗯……非常棒。我真忍不住想稱讚你是智慧與美貌的化身。”
    這句話一出口連葉晟恩都忍不住一身雞皮疙瘩，但是婦人卻對這話十分受用：“小夥子你嘴真甜，比那些隻知道查案子的呆子們有趣多了，你說吧，還有什麼需要的我盡量幫！”
    如果精神有色彩有形態，那麼此時葉晟恩腦門子上就全是一條條黑線——他這是被調戲了？
    “原來太太您不僅美麗聰慧，而且還是個知性大姐。我正想問呢！您知道王佳奶奶的電話麼……”
    於是葉晟恩用“出賣色相”與“厚顏無恥”獲得了電話號碼一份，敬老院地址一份，以及烈焰紅唇一個……
    臥槽！他不是牛郎啊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