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王富的電話之後，王秀花皺了皺眉頭，梁伯？是誰？王秀花對這名字不熟悉，因為她沒有參加羅家的葬禮所以她不知道。當然王富也不知道，但電話裏王富隻說發哥（王秀花的老公）說的羅逸和一個叫“梁伯”的男人在一起。“似乎……有不正當的關係。”王秀花沒有想到這羅家的兩兄弟都有同一個毛病，造孽！
    “發哥去和羅逸說了讓他趕緊回家，不知道啥時候回來。”接著王秀花讓他再去打聽打聽到底這個“梁伯”是誰。末了，王富不適宜的嘟囔了句：“發哥，其實，挺內疚的……現在”
    王秀花冷哼一聲“搞大人家肚子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要內疚？”然後王秀花沒再講話，電話也就斷線了。誰都知道王發在南方已經有了家室還有一個孩子，據說那孩子已經五六歲了，也是，誰也不會在家留一個不會下蛋的雞，隻是王秀花心裏過不了這坎。王秀花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女人，她逃避處理王發的事情，眼下都顧著羅明，實在也因為這孩子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心有不忍。
    她還沒有查清楚是誰下得手，羅明就又出事了。她沒想到這孩子外表看似逆來順受，柔弱地很，骨子跟他們的母親一樣硬氣的很。王秀花在發現羅明的傷的當天晚上其實沒有走，一直留下來寸步不離地陪了好幾天，甚至有要自己不得不要出去辦事的時候也讓王英過來陪著他，可是年輕的孤男寡女，加上王英又有孕在身，一直看著羅明顯然不可能。所以在她們倆誰也沒有留神的一個傍晚，羅明自殺了。
    在黑夜來臨之前，自殺了。
    羅明自殺的時候很平靜，應該是說在他出事前的幾天都很平靜，平靜得讓王秀花和王英都沒有想過他會走上絕路。當他母親或許是因為自己而死的時候羅明就想跟著母親一起去了。
    其實為什麼要救他呢？他就想那樣跪死在母親麵前，至少自己還能抵些罪孽。為什麼要來救他呢？他不想活著，在王峰百般折磨他的時候，羅明就想著，就這樣折磨至死也挺好的，從開始的反抗變成了順從。
    那王大嬸為什麼還要來救他呢？他想死。縱然在無數個黑夜的夢裏，他看到玉米從窗口爬進來救他，要帶他走，又再瞧見他身上無數紅斑的時候而放手了，讓他自生自滅。他知道自己已經不幹淨了，就連王大嬸都知道他不幹淨了。
    為什麼一直要來救他呢？其實他對誰來說都是累贅。小時候他是父母的累贅，如果沒有他，父親不會出村打工，一去不回，他母親就不用含辛茹苦養大他和弟弟了。長大了，他還是母親的累贅，如果不是他，他母親不會死。縱使誰都可以說是因為他聽不見，母親的死就不能怪他，連他弟弟也這樣說。可羅明很清楚他母親就是受不了他和玉米在一起給氣死的。母親說她不想因為這件事讓他坐*牢，讓他離開玉米，可他沒有，還跟人私奔了。人言可畏，他能夠想象到人們都在他們背後說了什麼，因為有天他和玉米回來的時候，村裏的孩子就是那麼圍著他們、嘲笑他們。如果不是他的原因，沒有人背後指指點點他母親，他母親也不會因為他和玉米事情半夜起身看他，給摔死了。
    以前他沒有想得那麼通透，但不知道是不是死前人的無所畏懼，讓他一下子都通了，是了，這一切的一切和他都脫不了關係，這所有的事都因他而起。他沒有什麼可以值得留戀的了，母親走了，弟弟也可以不因為他的存在而照顧他一輩子了。而玉米，因為沒有他而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也許，死亡，是他唯一對這些人最好的回報。他要去向母親懺悔，在生沒有好好報答她的苦心，隻有死後報答了。
    時間在點滴之間流轉，當羅明再次轉醒，睜眼看這個世界，那空蕩的白色房間內有充斥著熟悉的味道，是醫院酒精的味道。自己難不成死後和母親見麵的地方是醫院？那也說得通，母親有病，也許死後的醫院可以幫她去除痛苦。
    “你醒了？”羅明沒有聽到誰說話，他還在想自己接下來該如何？這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手，他感覺到了溫度，似有疑惑的樣子悠悠側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彎著腰對他講話。他聽不見。他像是能讀懂他內心的呐喊，居然對他做了手勢語：好點了嗎？羅明在記憶裏一直搜尋著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怎麼知道自己看得懂手勢？並且隻看得懂手勢？過了一會兒，他似乎好像知道了，自己在哪裏見過他，是弟弟的朋友。他在母親的葬禮上幫了他們家。
    那麼他怎麼在這裏呢？梁伯看明白了羅明的表情，打著手語和羅明說道：“你出事了，我上你家看你，把你送到了醫院”他不清楚羅明知道中國手語嗎？但梁伯還是邊說話邊打手勢，好在，羅明明白了。梁伯便給他做了簡單的檢查，應該過了危險期了。之後他一直陪著羅明，直到王秀花出現，當然也是他通知的王秀花。
    “請問，您是？”
    “梁伯”
    “你是梁伯？”
    “對”
    “發哥和我說了，你是羅逸的朋友。”
    “那羅逸……”
    “他很好”
    王秀花點點頭，很識相的沒再深入羅逸的話題，但是她很想知道羅明為什麼躺在了醫院？梁伯大致講了過程。
    梁伯有天晚上回家看到羅逸眉頭緊鎖，他問出了什麼事情，沒問出個所以然。他心裏估算著是羅家的事情，沒在講什麼。但是接連幾天看到他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梁伯就讓人去查了查，知道有個王發的找了羅逸。然後梁伯就找到王發問了問情況，才知道是羅明的事情。至於為什麼他老婆要羅逸快點回去他其實不知道個中原委，單就曉得羅家大兒子狀態不是很好。“這是我老婆大哥大電話，你可以找她”
    梁伯後麵沒去找王秀花。但已經清楚羅逸整天在愁什麼了，他要是在開課期間請假這獎學金的事情很難有著落了，所以他大約是想要五一回去一趟，但又擔心他哥哥就一直這麼憂心著。所以梁伯在當天就訂了火車票來的B市，又坐車到了省裏，然後再臨近晚上的時候到了羅明家，一到家是四下無人又靜悄悄的，他喊了幾聲，才想到喊了也沒用，羅明聽不見。
    接著他四處張望四周圍鄰居，看看有誰家知道羅明家的情況。不曉得羅明家住的遠還是特意避開村民？他家左邊是沒有人家的，一片空曠，隻有右邊隔著幾米遠有戶人家，但是屋子也是黑著的，即使前後倒是有人家燈光敞亮著，梁伯懶得費勁走過去問了，他太累了。他退了兩步想要往左邊的小徑張望去瞧眼什麼，突然他在黑暗中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在晃動，“誰？！”那人沒有答他，一聽聲音就匆忙而逃，飛奔的速度隻留下的背影被前麵一戶人家照射過來的燈光給打了，梁伯反應過來要去追人，人已經不見了，但他看清了那個背影是誰，他不可能忘記這個人的。
    之後梁伯直接拉門進屋了，倒是一路暢通，沒想到這羅家不愛鎖門，難怪賊會惦記上，他徑自到了羅明的房間。一開燈，他就慌了，羅明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地上散落著藥品。梁伯慌了，首先就衝上去探呼吸聽心髒跳動，好在他是個外科醫生知道急求措施，又去地上撿來看藥品，混合著好幾種藥物，又是治療感冒的，又是治療癌症的。
    “癌症？”
    “嗯”
    “哪來的？”
    “你不知道他媽媽有癌症嗎？”梁伯看著王秀花問，住在一起幾十年都不知道？
    “我就見過那深棕色的瓶子，沒……”王秀花這才回憶起來，是了是了，她怎麼早沒想到呢？誰沒事隔幾個月總往省醫院跑？不是大病的又去幹什麼呢！糊塗啊！
    “那你說的那個背影？”
    “嗯，我正想問你這件事。這個人為什麼還在村裏，我聽羅逸那天跟我回去的時候講他也要回南方采蜜。怎麼？又回來了？為什麼晚上鬼鬼祟祟地在羅明家附近？”
    “你說的是，王峰？”
    梁伯想了想大概是這個名字，接著又問：“羅明自殺和他有關？”
    這一問把王秀花給驚到了，怎麼？她怎麼就沒想到是王峰呢？王秀花對這小男孩的記憶不深，因為打小他沒在村裏長大，是跟著他奶奶到了隔壁村15隊長起來的。不知道是哪來老思想，石頭娘說算命的先生講石頭命裏死兒子。王峰又是石頭的第一個兒子，石頭娘怕阿珍帶死孩子就硬是拉在身邊養，月子裏給帶走的。阿珍幾次去看孩子都沒能帶回來，後來時間長了阿珍也就罷了，因為石頭娘帶著孩子也算貼心，兒子白白胖胖的。
    直到孩子三歲石頭娘死了，王峰才回到了村子裏，之後一直阿珍帶著。不知道是不是一直沒見過同齡人的關係，還是石頭娘管得嚴，王峰見到孩子就往人堆裏紮，隔三差五的不著家，去哪兒呢？不是在到田地裏撒歡就是在糧倉地裏睡覺，阿珍寵兒子，不上手打，就是拎著耳朵罵幾句。久而久之，這王峰的性格就野得很並且這孩子自私，目的性很強，隻顧自己快活，誰攔著他快活他就揍誰，這點倒是和他爹一個品性。
    阿珍家也離羅明家和王秀花家遠，羅明從小足不出戶，鬱瑉又常常和羅明一起玩兒，對王峰是不曉得的，索性關係也就認識而已，幾乎很難能聽到鬱瑉嘴裏有王峰的名字出現。可有一段時間，王秀花想起來鬱瑉氣呼呼回家講了終有天要揍死王峰這小畜生。後麵王秀花也總能聽到鬱瑉罵罵咧咧地講著王峰，“你說氣不氣人！小明不樂意和他在一起。他就非要粘著小明。他媽的！要是真上手看勞資不砍了他！”當時王秀花是真的啥也沒有想過，隻當是孩子間的小把戲，可現在細細想想，不要是真的像鬱瑉當時講的“給真上手了”，因為她真的想不出來羅明身上的紅斑點到底是怎麼來的？就剛才梁伯講道王峰鬼鬼祟祟地大晚上出現在羅家附近，王秀花猜測多半是不是王峰給*幹的！
    梁伯瞧見王秀花的臉色刷白，很驚訝又非常清楚明白的樣子，梁伯就心中有了計較，他又問了王秀花另外一個問題，“羅明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你知道嗎？”
    王秀花內心做了調整，馬上恢複到平常的模樣，正色道：“梁先生，我不知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沒有其他意思，隻要關於羅家兩兄弟的事情，我就必須要管一管。”
    王秀花狐疑狀地望向梁伯。
    “等他好了，我要帶他走。”
    “帶他走？”
    “小明不會跟你走的”
    “他不會跟我走，但他會跟他弟弟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