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大羅媳婦，你也來啦？”說話的是村子裏的寡老太，一個總喜歡湊熱鬧愛說家長裏短的、搬弄是非的老太婆。可能是老天爺都覺得她太愛說是道非了，她左邊貼近耳垂的下頜處長了個瘤子，以前看著還不是太明顯，現在也是人老了的關係，臉小了，瘤子倒是越長越大了。
    不知道能不能看好，總是沒有聽說過她兒子帶他去醫院看病。她說起話來瘤子還一扯一扯的，看著就很滑稽。羅明的母親很不喜歡她，大概也是以貌取人吧，不過作風也很讓人厭惡，就她喜歡扒拉著人家窗戶偷聽，生怕村子人不知道她存在似的，非得整點事情出來不可。
    “哎”羅明媽看也沒看她一眼，就怕是惡心到自己，便應了聲轉進了門口。
    “嘿！難得一破鞋子也有臉來管人家閑事兒！一家子都要搞破鞋咯！”羅明媽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寡老太在她背後嚼起了舌根，有看不過眼她說的難聽話，回了句：“你說的也太過了點兒了吧？哪的事兒啊？”
    “哪過了？你知道個啥！”這麼以來我往的一句一回，羅明媽也不想聽他們說下去了，快步子地走進去，“咣！”一聲，一口圓圓地鐵鍋子砸了出來，在水泥地上彈了幾下，轉了兩三個圈，晃晃悠悠地搖擺到了地上，終於找到了個舒服得平衡點似的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不動了，“不過了！不過了！”一句比一句高地嗓門扯著嗓子叫喊著。
    “不過就不過！”一記清脆而響亮地話蓋過女音，擲地有聲地砸落在女人的心上，記記有力，聲聲入耳：“臭娘們！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給我滾回你娘家！”轉臉指著外麵：“你看你看，你娘家人不來接你了？掃把星！就知道來要東西！”後麵一句也不知道說得是不是羅明媽，想來也是看到了在外麵的羅明媽才那麼說的，不過倒是羅明媽被他這麼一指，有點心虛，還真有點想要鑽個洞往下埋的感覺。
    還是有點文化人的矯情的羅明媽在麵上也沒有太唯唯諾諾，拉起已經在地上撒潑哭哭啼啼地小姨子，“石頭，阿珍做錯什麼了你要趕她回家？”她看著這個在外麵瀟灑慣了，手上還有點兒錢的一個滿臉紅斑的俗氣的男人，她忽然想到一個詞：財壯慫人膽。
    麵對這樣的質問，男人顯得很沒有底氣，在一旁看著事態有點回轉餘地的阿珍倒是忍不住了，“你在外麵做錯了事還敢趕我出門？你個沒良心的！我在家幹死幹活的，你個沒把兒的混蛋就這麼對我！”此處又是一片嚎啕大哭聲。
    圍牆外的看客聽到這種話是又笑又嘖嘖有聲地在議論，但奇怪的是大家都隻像看猴子出把戲的熱鬧地說道著，也沒個人上前去勸導勸導，就是村長都沒有上前去，因為大家都習慣了這兩公婆的三天兩頭的折騰和罵嗓，太常見了，勸都勸不好了就由著他們去，也鬧不出點什麼事兒。
    可都是一個村的，其實大家大抵都是知道這家子事情的，天下無不漏風的牆麼，總有人會知道你幹的損事兒的。寡老太這時候一副隻有我曉得的尊容，有點兒幸災樂禍地說：“看看，看看我說什麼了？搞破鞋了吧？這是在外頭有人啦！”
    “是嗎？是嗎？你怎麼知道？”
    “哪的哪的？”……一些不知事兒的婦女就開始七七八八地問來問去，越說越起勁兒，越聊越開心似的好像就是自己說得那麼回事兒。外麵的議論聲大了，裏麵的哭聲也漸漸大了起來，像是自己仿佛占了個理字，得了天大的委屈可終於讓鄉親父老們評出了道理，有了十足地正義感。
    一種明顯的對比產生後，這個叫石頭的男人覺得自己失了麵子，傷了自尊，內心本來才點點的火苗一下被阿珍燒個了通體旺，人們通常表達憤怒的方式都有所不同，石頭本來也是很老實的莊稼人，這三四年的時間也確實讓他在外麵長了見識，得了點所謂有錢人被人奉承的高高在上的感覺。
    但是事實上，他還沒有在本質上的改變，至少還沒有變得那麼快吧，所以他趕阿珍回娘家隻是一時嘴上說說而已的。至於村裏人說的搞破鞋的事兒，那還真的沒有，再說他都還沒有長全那個膽子了，隻是他到外麵的花花世界，看姑娘家家的心裏有點癢癢罷了。
    可此時，內外一致地在批判他的時候，他不懂得表達怎麼樣去處理和解釋這種裏外夾攻的混亂場麵，隻剩下一股腦的泄憤了，“咚啪！”的一聲笨重的掀桌子的聲音，“都他媽的給老子滾！”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是人是鬼地往外推。
    可此時阿珍卻有點害怕的不依不饒了，她的確剛才被石頭那麼一掀桌子給嚇到了，可以當石頭生氣得要趕她出去的時候，她有點兒怵了，萬一這個死心眼兒的真的把她趕出來了，要再進這個門就難了呀！所以她和石頭推搡著叫道：“我不走！我不走！你個王八蛋憑什麼趕我走？！你個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