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君恩九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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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中午,光銳營的士兵來通報戰況,說楚王在戰場上中流矢身亡,楚軍見主帥已亡,紛紛潰散,還有部分本就不想叛的便向光銳營投降,陸錚正是派那士兵過來請旨。
冷筠立刻回皇帳寫了一道聖旨,交給那名士兵,吩咐道:“傳令下去,降者不殺。”
那士兵領命而去,蕭段和冷月瀾守在冷筠身後,聽到這份戰報,終於暗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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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日落,這場戰爭才迎來最終的勝利,頑抗的士兵已被殲滅,降者兩萬餘人。當陸錚上山頂謁見時,他的臉上並沒有得勝者的意氣風發,反而一臉恭敬謹慎。
冷筠看著那高大壯碩的身影踏著夕陽的殘光而來,在他麵前毅然下跪,他的雙眼微微眯起,眸光複雜深邃。
“稟陛下,楚王已伏誅,楚軍頑抗者已全殲,降者兩萬餘人,該如何處置,請陛下定奪。”
冷筠的目光未變,一瞬不瞬地看著眼前的鐵血將軍。陸錚雖然低著頭,卻仍能感受到那冰冷的目光,不禁後背一寒。
少頃,冷筠才說道:“降軍先安置在山下,凡有老弱病殘者,讓他們解甲歸田,精壯者收編入光銳營,選二千兵力留守安陣,其餘的事後收編至各營。”
“是,陛下!”陸錚俯首應道,卻不起來。
冷筠見狀,挑眉道:“起來吧!”
陸錚卻不敢起來,反而語聲堅決地說道:“臣違命調兵,請陛下降罪。”
冷筠聞言笑道:“你救駕有功,何罪之有?朕不但不罰你,還重重有賞。”
陸錚卻沒有定下心神,生怕冷筠的這個賞賜是賜死,他的後背挺直,冷汗在不知不覺間便濕了後背。
少頃,冷筠說道:“陸錚,你救駕有功,朕封你為平南侯,賞恒河以西的食邑一千戶,光銳營暫時交由郭長風接管,待朕回京之時,你便去封地吧!”
陸錚聞言,心下陡寒,這千戶侯乍聽之下很風光,但那恒河以西年年旱災,收成微薄,而且當年曾發生過四王之亂,這恒河以西正是主戰場,幾乎所有壯丁都在四王之亂中戰死,隻剩下老弱殘兵。冷筠這是在削他的兵權。
陸錚隻怔忡了片刻,便恭恭敬敬地叩謝皇恩。
冷筠強打精神等了數日,終於等到捷報,此時頓覺累極,便賞了陸錚一壇醉紅塵,再三言兩語打發了陸錚,自己起身進皇帳歇息。
陸錚怔怔地捧著一壇醉紅塵,許久仍無法回過神來。直至冷月瀾來到他身邊,低聲說道:“很久沒喝過醉紅塵了,可否請本王喝一杯?”
陸錚這才回過神來,苦笑道:“這一壇酒,就當是殿下為臣餞行吧!”
冷筠召見陸錚時並沒有刻意避開其他人,因此冷月瀾已聽到了他們的交談,他心中愧疚,想悄悄向陸錚道個歉,這才出言相邀。此時聽陸錚所言,更是難受。
兩人舉步走向偏僻處,對著夕陽坐下,陸錚拍開酒壇的封泥,遞給冷月瀾。
冷月瀾接過酒壇,喝了一大口,頓時酒香浮動,入口爽滑,齒頰流香,他淡笑道:“好酒!”
陸錚歎息一聲,說道:“剛才陛下的話,您已經聽到了吧?”
冷月瀾點頭,慢慢放下酒壇,低聲說道:“對不起,是本王害了你。”
陸錚卻搖頭道:“殿下光風霽月,何須道歉?臣隻是有點不甘,臣為國征戰數年,想不到最後會落得如此結局。今日一調,隻怕永遠沒有翻身之日了。”
冷月瀾俯覽天地,舉目所及之處峰巒競秀,萬壑爭流,而他卻有一種日暮窮途之感。他昔日自知功高震主,因此步步為營,一直低調行事,隻可惜所有的努力全在此戰付之東流。也許待他回京之後,等待他的便是一道聖旨和三尺白綾。
思索至此,冷月瀾心中無限淒楚。
陸錚見冷月瀾眉目楚楚,立刻勸道:“殿下,陛下之所以急著削臣的兵權,是想先剪除您的黨羽,等您的黨羽倒得差不多,您這柄良弓便要折斷了。這個朝廷再也容不下您,難道您還要為這樣的君主盡忠?隻要您一聲令下,臣……”
“陸錚!”冷月瀾臉色一沉,喝止陸錚的話,直至陸錚怔怔地望過來,他才低聲說道:“別再說了。”
陸錚沉默少頃,最終還是堅持說完:“殿下,臣知道陛下對您有恩,但為了殿下,臣必須冒死說完。”
也許是因為離別在即,又或許是因為心中愧疚,這次冷月瀾並沒有再阻止。
陸錚見狀,說道:“隻要您一聲令下,臣便願意為您出生入死。現在光銳營還在臣手裏,隻要我們殺了陛下和幾名近臣,暫不報喪,載著空輦回京,便可以直入皇宮了。到時候把陛下之死推給楚王,死無對證。陛下的兄弟已不存於世,國賴長君,他的子嗣年幼,不宜登基。那些武將與您袍澤情深,自然甘願俯首為臣。至於那些文官,見大局已定,必然不會為難殿下。”
冷月瀾仰頭飲酒,沉默不語。計劃雖好,卻終非他所願。冷筠在他中毒之時帶他四處求醫,在他孤苦無依之時養他教他,待他視如己出,雖然漸生嫌隙,但他卻寧願粉身碎骨也不願意當恩將仇報的小人。
殘陽當照,映亮了他眉宇間的愁緒,但那雙潔如冰雪的雙眸卻始終堅定如初。不須他多說,陸錚隻要看到他的眼神便已明白了他的選擇。
那一瞬間,竟相對無言。
過了片刻,陸錚才發出一聲低歎,說道:“其實臣早該明白您的選擇,隻是忍不住想勸您……但願您的選擇是對的。”
說罷,他們一人一口地飲起酒來,冷月瀾是三杯即醉的體質,此時卻不知不覺喝了半壇,很快便醉了。
雖是盛夏,但畢竟山上風寒,陸錚怕冷月瀾酒後吹風傷了身體,便把他扶到逆風處,命人取來披風蓋在他身上。
蕭段聞訊趕來,和陸錚交談了幾句,見他臉容疲憊,便勸他去休息。陸錚的一身血跡尚未洗淨,此時才覺得難受,便想沿著山路去尋溪流清洗身體,他向蕭段說了叮囑幾句,匆匆離去。
蕭段為冷月瀾攏緊披風,靜靜地注視著他的醉顏,覺得自己也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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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夜半,冷筠轉醒,聞知冷月瀾喝醉,連忙命人把他扶入皇帳休歇。蕭段心中頓生不詳之感,卻又無法拒絕,隻得把冷月瀾安頓好,然後守在帳外不遠處。
冷月瀾醉得人事不知,靜靜地躺在榻上,眼睫毛仿若羽扇,粉頰如染胭脂。冷筠坐在榻沿,一時之間竟看得癡了。
他伸出手輕輕拂過冷月瀾的眉目,再沿著鼻梁滑落,停在冷月瀾的唇上,那淺淺的氣息拂過冷筠的手指,讓他全身一顫,下腹的欲望竟漸漸抬頭了。他的呼吸一窒,指尖輕輕摩挲著冷月瀾的唇,然後仿佛魔怔了般,把手指伸入冷月瀾口中,摩挲著柔軟的舌頭。
冷月瀾猶在睡夢之中,雖然因手指的入侵而有些不適,卻隻是蹙起眉頭,含糊不清地說道:“蕭段,別鬧……”
冷筠神色一凜,胸口燃起怒焰,他抽出手指,緊緊鉗住冷月瀾的下顎,怒聲問道:“你和他有過肌膚之親了?”
冷月瀾被迫抬起頭來,這個姿勢讓他極不適,他睜開迷蒙的雙目,正要訓斥,卻看見眼前的人是冷筠,頓時驚醒過來,酒意去了大半,顫聲道:“陛下!”
“你和段兒有過肌膚之親了?”冷筠的雙眸如燃煙火,迫得冷月瀾全身發寒,連呼吸都放輕,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為何他會在冷筠帳中,還麵對如此困窘的問題,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冷筠心思玲瓏,隻消看一眼冷月瀾的表情便已知道答案,他心中怒氣更盛,冷聲道:“朕曆盡千辛萬苦才把你養大,為了不想傷你,滿腹情意不敢表露分毫,寧願背負狹量的名聲也隱忍著疏遠你,最後卻把你推給了別人,朕怎麼甘心?”
冷月瀾驚顎地瞪著冷筠,幾乎以為自己尚在夢中,隻有下顎那清晰的痛楚昭示著眼前這一幕的真實性,他顫聲叫了一句“陛下”,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冷筠放開冷月瀾的下顎,把他按倒在榻上,一雙眼睛裏盈滿霸氣和占有欲:“朕派你監視段兒,就是為了讓你看清楚他的真麵目,繼而對他死心。誰知你執迷不悟,中了誅心不但不恨他,還為他掩飾。朕費了多少心思才救了你的命,你怎可如此糟蹋它?”
冷月瀾聽罷,心中如墜寒冰,一時之間,竟覺得不認識眼前的人,更不知道該如何與之交談。
他對冷筠有感激、有敬重、有親情,卻唯獨沒有愛情。
“陛下對臣有救命之恩,臣萬死不能報,臣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卻無法……”
冷月瀾的話尚未說完,便被冷筠以唇封住,冷月瀾驚駭萬分,意圖側過臉避開,卻又被冷筠用手鉗住下顎。冷月瀾此時酒意未散,身體綿軟無力,腦袋昏昏沉沉,很快便不敵,被冷筠的舌頭入侵到口腔內,他的舌尖一再躲避,卻仍然被冷筠輾轉追逐糾纏。
良久,冷筠才離開冷月瀾的唇,低聲警告道:“以前的事就算了,從今天起,你和段兒斷了,以後就是朕的人。聽到沒有?”
冷月瀾聞言,臉色瞬間擦白,顯得有幾分楚楚可憐,幾乎讓冷筠把持不住。
“臣敬重陛下,卻對陛下並無兒女之情。臣願脫離皇族,遊曆天下,今生今世不再踏足京城一步,請陛下成全。”
“你休想!”冷筠漸漸降下來的怒氣又被冷月瀾激起,他撕開冷月瀾的衣衫,按住冷月瀾的雙肩,俯下頭吻冷月瀾的脖子,並刻意吸吮出青紫的顏色,以此宣示占有權。
冷月瀾拚命掙紮,卻被壓得動彈不得,急得臉上迅速換了幾次顏色,語氣急如風雨:“陛下,請住手!陛下!”
冷筠抬頭與冷月瀾對視,眼神銳利如刀:“朕隱忍了數年,今天絕不會退讓,你盡快收了其他心思,專心當朕的人吧!”
冷月瀾因掙紮得太猛,已氣喘不休,卻毫無作用。綿密的吻落在脖子,細細摩挲過每一寸肌膚,那怪異的觸感讓冷月瀾感到惡心,他雖然無法動彈,卻仍堅定地說道:“陛下,臣不願意,請陛下手下留情。”
冷筠冷笑一聲:“瀾兒,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陛下!”冷月瀾神色絕望地喚了一聲,卻喚不來冷筠的一絲退讓,他終於閉上雙目,眼睫毛驚惶地顫動著。
恍惚中,聽到帳外傳來蕭段的聲音:“陛下可是有事?”
冷月瀾呼吸一窒,他怕連累蕭段,下意識地閉口不言。
冷筠看見冷月瀾的神態已知他心中所想,頓時怒焰更熾,向帳外喝道:“退下!”
忽然帳簾一動,蕭段已大步衝入帳中,當他的目光掠過榻上兩人時,頓時眸瞳一縮,動作比思想更快一步衝上去,一把推開冷筠,把冷月瀾拉了出來,並迅速脫下外袍披在冷月瀾身上。
“蕭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冷筠不怒反笑,一雙眼眸寒冷如冰,他仍維持著倒在榻上的姿勢,卻氣勢迫人。
蕭段扶住冷月瀾那搖搖欲墜的身體,恭敬地道:“請恕臣無狀,但山下的降軍出了點問題,陸大人請殿下出麵處理,請陛下放行。”
冷筠的視線冷冷地掃了一眼蕭段和冷月瀾,隨即又把目光轉回蕭段身上,一雙眼眸如淵如海:“蕭段,你想清楚了?”
自收養蕭段以來,冷筠一直以段兒相稱,然而如今他卻喚他蕭段,仿佛往日的情份都不複存在。冷月瀾心中一酸,連忙移開視線。
蕭段堅定地擋在冷月瀾麵前,他的眸心沉靜不見波瀾,說出來的話字字清晰:“軍中事變,請讓殿下離去。”
冷筠淒然一笑,聲音驟冷:“蕭段,朕救你性命,並把畢生所學盡教給你,你就是這麼回報朕的?”
蕭段雖然心中酸楚,卻不為所動;兩人對峙片刻,仍然沒人肯妥協,最後蕭段一咬牙,狠下心來說道:“事態緊急,臣告退!”
說罷,他便拉著冷月瀾踏出皇帳。當皇帳的簾幕在身後合上,裏麵便傳來摔東西的聲音,聲聲砸在蕭段和冷月瀾的心頭,但蕭段握著冷月瀾的手卻不肯鬆開分毫,他臉沉如水地帶著冷月瀾走到馬旁,拉開環扣,先扶了冷月瀾上馬,再飛躍至冷月瀾身後,一拍馬股,駿馬如飛箭一般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