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悖逆之臣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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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段離開府衙時已到了晚膳時間,他想念冷月瀾,便故意到青河客棧用晚膳。當他走進客棧時,已座無虛席,幸好正有一席人結了帳離開,蕭段才得以坐下。他掃視全場,卻不見冷月瀾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他喚來店小二,隨意點了一壺酒和幾盤清淡的菜,便聽起說書先生的故事來。
    “那個捕快大喝一聲‘你這小賊,見了本捕快還不束手就禽。’那小賊回頭一看,頓時嚇白了臉,飛也似的往城東的方向跑去……”
    站在櫃台旁的說書先生手執折扇說得口沫橫飛,在場用膳的顧客聽得津津有味,不時拍手叫好,那說書先生偶爾做幾個動作,讓故事顯得更生動。
    說到一半的時候,說書先生忽然一頓,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樓梯的方向,蕭段見狀,往樓梯的方向望去,見一名身穿淡黃色衣衫的男子正緩步下樓,那人肌若晚雪、俊秀絕倫,正是冷月瀾。
    蕭段見那說書先生的目光總往冷月瀾身上瞟,心中不悅,卻不便發作,隻得喝起悶酒來。
    此時又有兩桌客人結帳離開,其中一桌正是蕭段鄰桌,冷月瀾便走到那桌坐下,那店小二不待他叫喚便自動走了過來,熱情地道:“客官有何吩咐?”
    冷月瀾有傷在身不便喝酒,便點了一壺茶和幾盤清淡的菜,津津有味地聽著說書先生的故事。
    說書先生從沒見過像冷月瀾這般俊美的男子,一雙眼睛幾乎粘在冷月瀾身上拔不出來,此時發現冷月瀾在聽他說書,心中更是激動萬分,說得愈加動聽。
    鄰桌的蕭段握竹箸的手越來越緊,恨不得把手中的竹箸當暗器甩過去,刺瞎那雙總粘在冷月瀾身上的眼睛。
    故事說完,說書先生收起折扇,卻有些不舍得離去。蕭段雖然心中不爽,卻仍對他說道:“若兄台不嫌棄,請過來喝杯水酒。”
    冷月瀾聽罷,也對那說書先生微微一笑,說書先生見狀,立刻走到蕭段桌前,輕輕一揖。
    蕭段立刻起身恭請,並說道:“在下蕭段,敢問先生大名。”
    蕭段雖然不及冷月瀾俊美,但卻同樣豐神奕奕,讓人見之難忘。說書先生連忙說道:“在下豐若神,很榮幸能認識蕭兄。”
    蕭段起身為豐若神倒了一杯酒,那絲綢衣袖掠過桌子的一角,幽香撲鼻。蕭段神色溫和地說道:“蕭某初臨江南,人生路不熟,以後還請豐兄多多指點。”
    “蕭兄請別見外,四海之內皆兄弟。豐某沒什麼本領,卻愛管閑事,所以對青河縣之內的大小事都很清楚。如果蕭兄有什麼難處,但說無妨。”
    蕭段聞言,笑意更甚:“多謝豐兄,蕭某打算久居此地,所以想置些田產和房屋。我來的時候沿途經過恒河,看到河堤兩岸有良田數千畝,想把它買下來,卻不曉得賣主是何人,請豐兄解惑。”
    冷月瀾聽罷,喝茶的動作一頓,但他很快便回複過來,仰頭把杯中的香茶飲盡。
    蕭段此話一出,飯館裏的大部份人都往他這邊望來,神色古怪。正巧此時有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踏進門檻。他聞言,立刻轉過頭,冷冽的目光如鞭子一般飛掠而來,但當他的目光落在蕭段身上時,他的神色微怔,寒冷的氣息漸漸散去。
    蕭段感受到門口的目光,轉目望去,與那名黑衣男子對視一瞬,隨即又立刻移開目光。
    與他對桌而坐的豐若神怔忡片刻之後,立刻露出笑顏,說道:“不瞞蕭兄,你若看中這青河縣的任何一塊良田都可以垂涎,唯獨那恒河兩岸的良田碰不得,蕭兄還是另尋他處吧!”
    蕭段注意到剛才進門的黑衣男子在他不遠處的桌子坐下,向店小二要了一壺酒、幾盤下酒菜,他的聲音低沉,語氣偏冷,想必是不常與人交談之人。
    蕭段回過神來,端起酒杯輕啜一口,溫聲問道:“豐兄何出此言?難道這良田大有來頭?”
    “蕭兄有所不知,兩年前,突然有一群鳳凰落在恒河兩岸的良田之上,那情境真是壯觀至極,人生難得幾回見。當時全縣的人都爭相趕來觀看,你在街上隨便找來一個人,都可以打聽此事。”
    蕭段聞言,轉目四望,果然看見在場眾人皆點頭附和,他的眸光流轉,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笑靨,讓他的整個輪廓顯得特別柔和:“人常道:風凰不落無寶之地。難道那恒河兩岸的良田藏有稀世寶物?”
    “不,那是比珍寶更貴重的東西。”豐若神見蕭段的雙眸閃動著好奇,不禁附到蕭段的耳邊,輕聲說:“當時圍觀的人之中,有一名得道高僧,他說那塊良田上有真龍之氣出現。所以,那河堤兩岸的良田隔天就被楚王買下來了。”
    蕭段的眸光一閃,但那情緒很快便被隱沒在深邃的眸色之中。他尚未回答,便見那名黑衣男子轉過臉來,冷冽如冰的聲音從他的口中溢出,讓在場眾人如驟降寒霜。
    “兩位兄台,閑談莫說人非。要是因言獲罪,那就得不償失了。”
    蕭段對於這名男子的提醒有些意外,他起身恭敬地向那名男子作了個揖,說道:“多謝兄台提醒,在下自當銘記於心。”
    語畢,他又把目光轉向豐若神,語帶歉意:“豐兄,蕭某今日在外麵誑了一整天,已有倦意,就此告辭了。”
    語畢,他放下銀兩,對豐若神然翩然一笑,便在黑衣人那深邃的目光中邁步離開。
    當蕭段走到門口時,正有幾名身穿華美衣衫的青年迎麵走來,那幾人走路搖搖晃晃,臉上已有醉意,一陣混濁的酒氣撲鼻而來,讓人十分不適。
    其中一人無意間看見蕭段,立刻眼前一亮,擋住蕭段的去路。
    蕭段神色未變,溫聲問道:“這位兄台有何事?”
    那名男子目光灼灼地盯著蕭段的臉,笑得極淫蕩:“這位公子長得真俊,不知是否願意和在下共飲幾杯?”
    正在喝茶的冷月瀾唇畔逸出一抹冷笑,心裏暗道一聲不知死活,卻不打算插手。
    蕭段神色漸冷,根本不願意為這幾名紈絝子弟浪費眼神:“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失陪了。”
    說罷,蕭段正要離去,卻被那幾人圍住,剛才說話的那人想伸手撫上蕭段的臉,被蕭段甩袖拍開。蕭段玉容如霜,說道:“公子請自重!”
    那幾人聽罷,哈哈大笑,舉止愈加輕浮,讓人心生厭惡。
    “你既然被咱們看中了,就別想逃出咱們的五指山,若不想受苦便乖乖從了,否則別怪咱們無情。”
    蕭段那深沉的眼眸閃過一絲厭惡,本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教訓這些人,無奈這些人不識風色,非要惹他出手。
    他的手指微動,正要出拳,卻見一柄陰森的長劍橫在他的麵前,劍身拚發出凜冽的殺氣,讓那名正想撲向他的紈絝子弟硬生生地止住腳步。
    蕭段驚訝地轉目望向握劍的黑衣男子,那人的臉上仍帶著與劍光如出一轍的森寒,但他的身體卻堅定如磐石地擋在蕭段麵前,為他擋住所有的惡意和傷害。
    那名紈絝子弟驚懼地瞪著那柄離他的咽喉隻有一寸之遙的長劍,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抖如風中落葉。
    “滾!”黑衣男子冷冷地睨了他們一眼,根本不屑掩飾自己眼眸裏的殺氣。
    那幾名紈絝子弟呼吸一窒,色心已早在驚懼中消散於無形,聽得那冷冷的一聲“滾”,他們如獲大赦,蹌踉地逃出客棧。
    蕭段冷眼看著那幾名紈絝子弟消失在眼前,瞬間掩去眼眸中的不屑,轉身麵對黑衣男子,作揖道:“多謝兄台仗義相助。”
    那黑衣男子聞言,收斂起眸中的鋒芒,勸道:“公子既然初來此地,便應該低調行事,怎可做出剛才那種引人注目之舉。在下言盡於此,希望公子好自為之。”
    蕭段知道黑衣男子此言乃出自善意,於是含笑溫言道:“多謝兄台提醒,蕭某必定銘記於心,告辭。”
    說罷,蕭段轉身離去,那素白的衣衫因他的動作而翻飛,淡香浮動,讓黑衣男子有瞬間失神,他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蕭段漸漸遠去的背影,深沉的眼眸中染上幾分不舍。
    冷月瀾的目光透過人群停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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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月瀾用過晚膳之後,很快便回了廂房。他讓店小二抬來一桶熱水,洗了個浴,然後沏一壺雨前龍井,坐在窗前對著明月看書,悠閑自在。
    過了片刻,一個人影踏月而來,動作迅捷地從窗外掠進他的廂房,站在房中央含笑看著他。
    冷月瀾合上書,轉目望向蕭段,眉宇溫柔,唇畔含笑:“來得真早。”
    蕭段上前把冷月瀾攬入懷中,在他耳邊低喃道:“我想你了。”
    “剛才不是見過了?”冷月瀾伏在蕭段懷裏,雙手環住蕭段的腰,他的聲音仿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掠過蕭段耳際,仿佛有一隻無形的爪子在他心底撓著,讓他心癢難耐。
    剛才見是見著了,卻必須假裝不認識,這比不相見更折磨人,於是蕭段一進來便立刻抱住冷月瀾以慰相思,他輕撫冷月瀾那頭光可鑒物的長發,說道:“雖然剛才見過了,但還是想你。”
    冷月瀾離開蕭段的懷抱,為他倒了一杯茶,說道:“剛才的事我都聽到了,也聽懂了,難怪那麼多官員知難而退,原來在他們前麵壓著楚王這座大山。”
    蕭段接過冷月瀾手中的茶杯,輕啜一口,說道:“我今天召集各位大人共商治水之策,但卻無人附和。”
    當初那道奏折是冷月瀾陪著蕭段寫的,他當然很清楚蕭段的治水之策,雖然早就知道前路艱難,但如今聽聞蕭段所言,想到眾官員庸碌無為,仍是感到氣憤。
    他冷笑一聲,諷刺道:“若是附和了,到時候要淹了楚王的地,他們該如何收場?”
    嫋嫋白煙從杯中升騰而上,模糊了蕭段那張俊美的臉,他的眉宇輕蹙,神色凝重:“楚王聽到那塊田上有龍氣,卻不肯獻給陛下,而是據為己有,這不是想謀反麼?”
    冷月瀾以指尖輕輕撫弄著茶杯的杯沿,眉鎖愁煙:“想不到楚王竟有不臣之心,此事須謹慎,若把楚王逼急了,說不定會殺人滅口。”
    蕭段沉吟片刻,終於說道:“我明日就去拜會楚王,探探他的口風。”
    冷月瀾聞言點頭,他奉命暗中監視蕭段,此時不便出麵,因此即使擔憂蕭段,卻不能隨著他去楚王府。轉念想到楚王獨占龍氣良田之事在安陣人盡皆知,卻未達天聽,不禁心中陡寒,他一掌拍向桌麵,怒道:“楚王有謀逆之心,此事人人皆知,但人人不言,朝廷要這幫庸臣有何用!”
    蕭段抓住冷月瀾拍得微紅的手掌,輕輕摩挲著,勸道:“他們為求自保,當然裝聾作啞。你傷勢未愈,別氣壞身子。”
    冷月瀾發出一聲輕歎:“我隻怕他們已跟楚王暗通款曲,倘若楚王叛亂,而我們尚在安陳,那就無兵可調,九死一生了。”
    蕭段聞言下意識地抓緊冷月瀾的手:“楚王乃皇親國戚,就算真要辦他也隻能由陛下動手。我們當務之急是邊治水邊搜集楚王謀反的證據,到時候把證據全部交給陛下,由陛下定奪。”
    冷月瀾自然明白蕭段的意思,雖然他也是皇族,但他已遭猜忌,倘若動了楚王,便有排除異己之嫌,這必會成為日後清算的罪狀。
    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能走這一步。
    冷月瀾反握住蕭段的手,叮囑道:“你明日小心些,我怕楚王對你使陰招。”
    蕭段與冷月瀾十指緊扣,那原本偏冷的臉色瞬間便柔和下來:“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窗外月華如練,月輝灑在執手相看的兩人身上,他們十指緊扣,眸光纏綿,用脈脈無語去詮釋他們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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