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一百七十二)天涯芳草無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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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二)天涯芳草無歸路
至於盧佳,當然是比她這個大少爺更愁的那個人,他和她,原本就門不當戶不對,這下他怎麼搶得過石家和李季長?
最搞笑的是,沈青鸞這會子還病得躺床上呢?一個好好的女孩,就被這樣毫不知情地談婚論嫁了,到底是可喜還是可悲?
從前還好說,現在,青鸞經曆過這一切,又與盧佳有了些朦朧情意,以那丫頭的性子,別說江南總督,估計就是這會子皇帝看上了她,也不一定能叫她心甘情願跟了去吧?
沈紫薰呆在沈家這些年,與沈青鸞沈闌清也算青梅竹馬一齊長大的,這兩兄妹的性情德行卻是一點都不像蕭氏,卻有些隔代遺傳了沈東園和老太夫人梅氏的品格。沈青鸞的衝勁和寬厚有祖父遺風,沈闌清卻如太夫人梅氏博學儒雅,謙遜仁善。真真是謝氏都不止一次在背後說怎麼蕭羽儀這種無德鄙俗女人肚子裏怎麼跑出這麼兩個風神清秀的好兒女來,真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
可憐沈青鸞才自清明誌自高,可眼下沈少當家要去見李季長,想從這老狐狸口中套出話來,自然便會談到青鸞。
先且別說沈家二小姐是否會同意這門親事,這事情照理說她這個大少爺是可以做主的。長兄為父,青鸞又是庶女,沈昭一向不管家裏的事,蕭羽儀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謝氏雖有權力過問,可一旦涉及家族生意,她也沒有什麼權力反駁。現在,隻能是沈東園怎麼看他這個平時從不惹眼的庶出孫女的婚事了。
如果沈紫薰所料不錯,石家最遲年後也會求親,因為石康沒有其他路可走,隻此一條。
那麼,這兩樁婚事,到底哪一樁更能切合沈家的利益呢?
毫無疑問,讓沈紫薰選,當然是李季長。可這中間又有一條,沈青鸞嫁過去是做二房,這就有些門不當戶不對,這就值得做做文章了,既要從李季長口裏套出些東西,又不能在求娶青鸞的事情上得罪他,這還真得好好思量把握。
當然,沈紫薰也不可能當麵回絕石家,這裏麵合縱連橫的手腕乃是周驀然最擅長的,可惜這家夥到現在還不露麵,正該這師爺給出出主意了卻不見人。
沈紫薰心裏思量已定,拜會鎮江大小官商世交朋友之時,她也得好好打聽這江南官場的人員調動,以此判斷朝廷什麼時候會對溫家石家上官家動手?另外就是朝堂嫡位到底鹿死誰手,聽說這都吵嚷得有兩三月了,今日說這個藩王好,明日又說那位王孫好,隻不見皇帝的動作,這可真是帝王心思,賣的就是這個故作神秘。
切,不管這些,既然葉鄰衣在鎮江,明日且托人到總督大人身邊打聽打聽,還是去見他一麵比較好,畢竟上次那狂人又耍了她一次。
這一邊喝酒一邊想事情,不知不覺喝高了,見沈大少麵有異色,遊三通不禁問:“怎麼了,沈大少爺,令妹得總督大人青睞,難不成還有什麼難言之隱?”
“嗬嗬嗬,幾位鹽幫兄弟既然都不把沈某當外人,沈某也沒什麼可隱瞞的,此次在下來鎮江,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請周總堂主幫幫忙,我那妹妹前幾日不小心失足落水,這寒冬臘月的沒注意保暖,這拖拖拉拉病了有小半月,竟成了個大症候,群醫束手無策,在下為了妹妹的病,隻好親自跑一趟鎮江,來請驀然兄救人,要不還沒等到總督大人的媒人上門,在下妹妹人都沒了,還如何求娶。”
沈大少的幽默口齒說得滿桌子大笑,都笑說極是極是,總堂主也是忙,我等都會幫忙帶信,這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嘛,何況又是沈大少爺的妹子。
這鹽幫上下都曉得周驀然與沈闌勳的關係,更曉得沈家大少爺這年關前來到鎮江定然不會空手而來。往年除了年節上固定的禮物打點,通常是這江南財神爺家的公子到哪個分堂,哪個分堂就得發一筆橫財。這幾年下來海寧總堂,姑蘇分堂,金陵吳熙等分堂都得過沈家的好處,這回遊三通可眼睛發光,總算是輪到鎮江分堂了。
當然,鹽幫上層管事鹽商可不缺這點錢,不過有了沈家的打點,這年節上打賞下麵的兄弟,籠絡綠林上的朋友又可以節省一筆大大的開支,這可是哪個分堂主都夢寐以求的事。
所以,當日的全羊宴大家盡興吃喝,直吃到梅梢月上,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醉眼朦朧中沈大少直接將身上荷包塞給了遊三通,這才盛宴散去。趙七筒連連訓斥不可如此過分,要沈大少破費。沈紫薰是真的醉了,隻滿麵通紅笑說,無妨,快過年了,分堂兄弟們也過個豐實年,有錢大家一起樂嘛!
沈紫薰來得急,隻帶了兩個小廝,趙七筒酒量好,人還算清醒,趕緊要上來攙扶住沈大少,不想早被人搶了先。
鹽幫兄弟雖然醉得一塌糊塗,不過總堂主那瀟灑風姿還是認得出來,忙踉踉蹌蹌地要行禮,卻被一身暗雪貂風袍的周總堂主大手一揮,直接給忽略了。
沈大少隻一瞬間便被帶進了周驀然的一輛紫檀木鑛金銀絲水獺皮車圍子紫紅五彩八寶瓔珞穗子清油車上,趙七筒並未喝多,吩咐遊三通照顧沈家兩個小廝,跳上雙轅馬車便揚鞭啟行。
豪華馬車裏鋪設著羊羔絨香色褥子軟枕,繡墊上是兩個景泰藍四方鎏銀八寶手爐,大小正合著車座,薰得這空間不大的車廂裏溫暖如春,芬芳馥鬱。
周驀然擁著紫薰上得車來,便脫了風袍,從車座下紫檀木格子裏找了解酒藥,又從暖壺裏倒了茶水給她灌下去,抱怨道,早曉得我便早點過來,替她擋擋酒也好。
外麵趙七筒聽見,卻是抿笑不語,隻管駕車往沈家冷泉花洲別院而去。
沈紫薰卻是一時高興,這回真的喝多了,恍惚朦朧間似乎覺得一個熟悉的人在照顧自己,那人的麵目近看像周驀然,遠看又像葉鄰衣,真是奇怪了。半夜醒來,頭痛欲裂,分不清身處何處,隻聞到熟悉的藥草香,心裏頓時安然,沉沉睡去。
實際上,他隻和衣守了她大半夜,四更時分卻不得不抽身離開,有人在不遠處發了金羽衛的風火流星信號,他不得不趕去處理問題,便隻吩咐趙七筒守在別院外,一步也不得離開。
原來是展驄與溫曉妝鬧別扭,兩個性子都火爆的人鬧得不可開交。溫曉妝傷剛剛好些,無意間聽見展驄在外麵跟賴鬆陽說什麼交換條件,心裏一急便衝出來問到底怎麼回事,展驄原本被馮天鷹和金羽衛家法門規壓得喘不過氣,便說了兩句氣話。誰知溫曉妝一聽便當真了,一氣之下跑了,展驄這邊是又擔心又後悔。
可溫曉妝竟然半路上遇到了溫家鏢局的人,正好便將溫家小妹帶回鏢局,不許她再出去與展驄見麵。展驄找不到人,又通過蛛絲馬跡尋到溫家鏢局,這本來就眼紅的雙方沒說幾句便開打,展驄招招留情被溫家鐵娘子打傷,幸而賴鬆陽等人及時趕到,將展驄救回。
這兩人的愛情真是,怎麼言說才好,正是,花開花落幾重重,江湖兒女忒多情,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恨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
這兩人的愛情真如同那飛梭機杼,鮮明火辣的愛怨情仇織就了一張密密的大網,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展驄受傷昏迷中還在叫喊溫曉妝的名字,那邊監視溫家的下屬又回報說溫曉妝幾次三番以自殺威脅要與展驄在一起—————這兩個人啊,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相愛至深卻有不肯在對方麵前低頭,這烈火烹油的愛情真是讓人受不了。
“這可如何是好,讓尊衛曉得了還得了?揮上您還有東宮為您說話,皇上還是念著太子殿下舊情的,可展大哥,在尊衛麵前可是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賴鬆陽是展驄的老部下,不禁為頂頭上司擔心。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大家都一樣,不過是鷹犬,棋子,劊子手,都沒什麼討價還價的餘地。怪隻怪展驄和溫曉妝實在太高調,像他們這樣在暗處行事的人,怎麼能這麼轟轟烈烈談戀愛呢?展驄這個笨蛋。
“錦醫修羅”一邊為展驄療傷,一邊沉下臉來,命令道:“還能怎麼辦,叫下麵的人都把嘴閉嚴實點,要透了一點風聲出去,到時候大家可都逃不掉。”
賴鬆陽當然曉得事情的嚴重性,應聲不語。此時外麵又一陣喧嘩,這村野路邊的小客店裏今晚可真熱鬧,一會兒兩個金羽衛帶進來一個人,“錦醫修羅”與賴鬆陽一看,都大吃一驚,是渾身血色的溫曉妝。
她一見躺床上的展驄便撲了過去,哭得聲嘶力竭,賴鬆陽忙打發手下出去守著,這江湖兒女動了真感情可真麻煩。
“錦醫修羅”吩咐賴鬆陽先出去,他一個人跟溫曉妝談談。
屋子裏沒有外人時,溫曉妝才聽見身後黑衣風袍斜月半麵的男子冷聲說:“他吃了藥,需要休息,有些事,我想問問你的想法?”
這女子當然聽說過這位讓朝堂江湖都聞風喪膽的北鎮府司指揮使,展驄的頂頭上司有多可怕,不過這會子她卻顧不上害怕,為了愛人,腳下一軟便跪倒在地,哀聲哭訴求告———不關展驄的事,是我勾引糾纏他,我曉得他的身份,你要動手就衝我來,隻求放過他。
“錦醫修羅”森森然撩衣就著桌邊的長椅坐下來,打量了一遍這十分年輕又十分倔強的紅顏黑發少女,有點明白展驄喜歡她什麼,不過語氣依然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