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六十六)幻夢驚醒少年人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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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六)幻夢驚醒少年人
    隻見那邋遢駝子先在房間東南角點燃一支蠟燭,然後在房間四角都點了蠟燭,接著點香,朝四方拜拜,將供香插香爐裏。
    那小徒弟隨即將選好的引路米在前麵朝四方拋灑,老道則口裏念念有詞:今我等來此貴地,為尋真靈,若有冒犯,有怪莫怪,惟願協助,速現真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咒語,老道見沒什麼動靜,便示意小徒弟走出房間,往樓道裏灑米,問盧佳周驀然從哪裏回來的?
    這哪裏曉得,連少當家都一問三不知,老道隻好自作主張往後門一路灑了一遍,然後便開始扔過路錢,小徒弟灑米完畢開始燒冥錢。
    等冥錢燒完,紫薰和盧佳跟在後麵,看著劉駝子上了樓,回到剛才的房間,不想後麵兩人腳步慢點,剛走到樓道裏就聽見一聲巨響———一個人嗖地飛出房間,重重地摔在樓下鵝卵石地上。
    這一下摔得聽見聲響的人都感到肉疼,紫薰不禁莞爾,這下可好,一定是周驀然醒了,劉駝子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盧佳正要探頭問那裝神弄鬼的老道怎麼樣,一道身影迅疾如風地飛撲下去,隻聽見一聲慘叫,紫薰忙大叫:“驀然兄手下留情。”
    幸而紫薰反應快,要不估計早聽到那老道脖子被捏碎的哢喳滲人聲,等盧佳下樓查看,那老道嚇得麵如土色,口裏連話都不會說了。
    紫薰進房間拿了自己的兔毛披風,下樓來時,見那老道正跪地上磕頭求饒。
    沈紫薰什麼話都沒說,隻上前為周驀然披上披風,提醒一句:“天涼,你剛醒,披上件衣服。”
    周驀然眼裏的殺氣尚未消散,聽見紫薰的聲音,方低沉聲音喝了聲:“快滾,裝神弄鬼。”
    劉駝子嚇得屁滾尿流,這場法事做的,沒把妖魔鬼怪嚇跑,倒把他自己嚇跑了。
    盧佳忙回頭請示紫薰,當家少爺點頭,他趕忙追出去,當然是用錢封住那兩人的口,別惹出別的麻煩來。
    事情總算解決了,剛才作法事的時候還好沒人看著,家裏人除了輪班看家護院外,剩下的都在膳堂吃飯。
    紫薰吐了口氣,正要說你這家夥總算清醒了,話還沒出口,已經被周驀然牢牢擁在懷裏,聽見這家夥似乎也劫後餘生似地說了一句———謝天謝地,你在。
    這一下可比剛才那老神棍嚇人,紫薰拚命掙紮,生怕被人看見,這家夥,怎麼開玩笑不分場合。
    “喂,什麼我在,你搞清楚,又不是我撞邪。”
    紫薰幾乎快把周驀然的胳膊掐斷了,可那家夥就是不放手,埋在紫薰肩上跟個孩子似地貪戀足了對方的味道後,幹脆將披風一裹,抱住紫薰飛身回到二樓樓道,然後飛快關上房門。
    這一下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把紫薰嚇壞了,等她站定發現已經身在自己房間,馬上一拳打在周驀然胸膛上,推開了他,憤憤道:“你就趁著撞邪占我便宜吧,切,看哪天惹急了我不把你活剮來吃了,我就不是沈家大少爺。”
    “你本來就不是沈家大少爺。”周驀然終於恢複了平日的油嘴滑舌死皮賴臉,還想上來一親芳澤。
    紫薰曉得他沒事了,又想玩曖昧那一套,幹脆上前把他身上的披風一扯,邪笑道:“好啊,你關了房門,孤男寡女,想幹嘛?別打量著我是傻子,你要不怕我把街上的金吾衛叫來,你繼續。”
    周驀然最怕紫薰玩真的,隻好嬉笑著扯過那披風,依然裹自己身上,那上麵有紫薰的味道,讓他心裏平靜。
    看自己房間一屋子的烏煙瘴氣,紫薰馬上就不想呆了,說:“人家剛才好歹替你驅邪,你怎麼上來就掐人脖子?”
    “切,小爺還要他幫,我周驀然行走江湖的時候他就是個擺地攤的,不打量爺是什麼角色,敢在我麵前班門弄斧。”
    “那你可真是著了道,還說人家道行低。”紫薰一邊取笑一邊找了一套幹淨藕荷色湖綢衣服襪子,拉上周驀然去前麵樓上更衣。
    兩人正要開門,周驀然卻看見紫薰脖子上的傷痕,問怎麼弄的?
    紫薰沒說,掏出那火羊玉牌,笑道:“人家劉駝子也不是一點功勞都沒有,不過依我看,我現在還能完好無損地站你麵前,應該是你這玉牌的功勞更大。”
    紫薰開門剛拉開個縫,又被後麵的手合上,兩條有力堅實的臂膀從後麵抱住她,將她手上的玉牌合攏在手心裏,一陣溫暖醉人的氣息在她耳邊盤旋:“那你就好好帶著這寶貝,帶一輩子。”
    這親熱的舉動和話語讓紫薰一陣手腳發軟,心裏卻很清醒:周驀然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非常刻骨的事,否則他不會這麼反常。
    如果這樣讓他抱抱能讓這家夥心裏好受點,紫薰覺得自己吃點虧也沒什麼,反正沒人看見,至於靜汝哥哥,那單純少年應該不會介意,她沈紫薰將來不過是他眾多小老婆中的一個而已。
    這時光靜好的片刻讓周驀然心裏異常滿足,他心中有漫天秘密不能說出口,過去的五天確實是他人生的一大關口,因為他最敬重的人離他而去。
    他還要在淒風楚雨巨大悲痛中去做一件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而在做這件事情時,他又遇到了這世上絕對不會再見到的匪夷所思的人事,他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都讓他以為自己無法再回到現實世界。
    直到———不知是幻想還是真實中,他聽到有人在叫他驀然,是她,隻有她會叫這個名字,他伸手抓住了她。
    沈紫薰正如往常一樣冷冷地看著他跟他說話,他幾乎要感謝滿天神佛,他周驀然上輩子一定積過大德,在失去那少年旖旎夢中人後,現實世界他還能抓住她的手。
    至於那些俗世的婚約,去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經曆過大明宮的腥風血雨和五靈廟暗夜恐怖後,他實在沒力氣去管那些了,現在他隻知道,隻有在她身邊,他的心才能安靜泰然。
    他要一輩子都跟著她,今生今世都不想離開了。
    兩人中當然是紫薰比較清醒,聽到盧佳上樓的聲音時,先掙脫出來開門出去了。
    “大少爺,我已經打發了那牛鼻子老道,他不敢透一點風聲的。”盧佳在外麵稟報。
    隨即紫薰吩咐叫人上來打掃房間,此時周驀然才走出來,盧佳並沒有注意兩人臉上的醉意。
    “小盧管家,麻煩幫我準備一套齊哀服,明日太子殿下大殮我得代我家太爺赴明德宮行禮。”
    “周師爺沒事了?看來那駝子還有點手段,大少爺,剛接到南洋十七行的快馬傳書,約定九月九日重陽在吳熙太湖隱柳莊正式商談合作事宜。”盧佳說著遞過來一封書信。
    “重陽,那還趕得及,等太子出殯之後我們便快馬回姑蘇。”紫薰盤算這日子,還好太子停靈的日子不久。
    “還有———”盧佳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半天才說,“姑蘇大房管事錢起又來了,因為剛才劉駝子在,我沒敢稟報。”
    紫薰心裏明白,估計靜汝公子又病了,沒曾想盧佳有些難為情地說:“難為少爺掛心,是姑蘇太太病了,少爺要不要回去看看?”
    這理由找的,讓人不禁皺眉,半天,紫薰沒說話,隻快步下樓,叫人去打掃房間,回身對盧佳說:“你告訴錢起,說朝廷這兩天不安寧,太爺這裏離不開人,等太子殿下出殯之後我便回姑蘇。”
    周驀然正要問要不要幫忙,紫薰忙擺手,低聲告訴他:“你索性這兩日到外麵住兩天,等太子殿下出殯後再回來,要不我不好跟錢起交代。”
    周驀然心裏舍不得,不過沒關係,他可以晚上回來守著她,便點頭答應,說明日進宮行禮後去鹽幫分堂住兩日,有事到那裏找他。
    紫薰心裏同樣盤算著,打算通過僧錄司查一查棲霞精舍的明善禪師是否參加太子殿下的水陸超度大會,他現在掛單在哪座寺廟?
    寧,藩王中隻有北寧王明玄的封號有這字,龍江驛被燒,現在藩王進京都住哪裏呢?
    一堆問題在腦子裏打轉,紫薰根本沒心思去想剛才跟周驀然的曖昧事,這讓周驀然有些失望,看來葉鄰衣的女兒還真是與眾不同,要打動這個女子的心,真是要絞盡腦汁。
    不過沒有關係,來日方長,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打動她的心,不急———他不能如同當年的少年心性那樣莽撞,讓那個宿命悲怨的女孩如同流星一般,在他的生命中匆匆掠過。
    對沈紫薰,周驀然要的是一生一世。
    不僅僅是因為她身上有她的影子,那永世無法再見的白梅少女,讓他永世悔恨永世難忘的人兒啊!
    當他不得不對她刀劍相向之時,他心中的堅固冰牆轟然倒塌,他心中曾經堅守的少年淨土已經血流成河。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靈魂在無助地哭泣,他看著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他麵前跌落深淵,他卻無法伸手相救。
    然而,她那時卻突然對他熙然微笑,這使他靈魂深處被徹底震驚了,那個笑是什麼意思?他一直不明白。
    那場屠宮後他整整一年沒有開口說話,絕望、自責、疑問和愧疚讓他的靈魂千瘡百孔。
    他找不到答案,找不到出路,他覺得自己就是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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