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六十)我見青山多嫵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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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我見青山多嫵媚
林頻伽手上是一支浸透朱砂的紫毫長峰,白綾小襖上的桃之夭夭還未幹透,另一隻手上是一把三十檔玉竹細骨貢發高麗花鳥扇,沈紫薰看到這才想起來,這不是商陽托雲影轉交的東西。
早上光顧著吵架了,都忘記了扇子的事兒,她是進門的時候就交給朱痕的,估計那棋譜裏有字,寫了托詞,所以這扇子這麼快就到了林頻伽手裏,那扇子上應該是揚州名家仇大通所繪西湖春色。
“這扇子,姑娘已經收到,沈某還以為弄丟了呢?”沈紫薰抱手,用披風掩住身體,期盼著朱痕能快點找來衣服。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林頻伽神情嫵媚中兼著幾分隨性,帶著幾分朦朧豔色,沉醉道,“垂楊小宛繡簾東,鶯花殘枝蝶趁風,最是西冷寒食路,桃花得氣美人中,我該如何唱和這詩呢?”
沈紫薰這才注意到扇子一麵題頭用蠅頭小楷題詩了,不禁心道這俁山大儒還真是風雅。
這兩個人,除了年紀不相配,說不定,還真隻有林頻伽的美貌才學名氣能入得了商陽的法眼,加上性格開朗爽直,這還真是那溫吞老儒的菜。
“啊?姑娘問我這個商家子詩詞,那不是對牛彈琴。”
沈家大少爺這會子被林頻伽堵在暖閣門口,內心真是焦急非常,這花魁娘子想做什麼啊?
“草衣家住斷橋東,好句清如湖上風,近日西冷誇柳隱,桃花得氣美人中,如何?”
林頻伽信口吟成,清眸流轉,立時便用朱砂題書在扇子背麵,轉頭見沈家大少爺目瞪口呆,失笑道:“真是多虧了沈大公子,要不是你和周公子在海寧遇見俁山東鎮先生………”
“嗬嗬嗬,舉手之勞,舉手之勞,姑娘還沒回答在下的問題,姑娘難道看上了哪位江湖俠士?”
沈紫薰擺手,連忙謙辭,自己可不屑當這紅娘。
“長劍倚天平康女,寶弓掛日定遠侯,頻兒生平最敬佩的女子便是那梁紅玉,主動結交周公子,不過是想聽聽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的江湖故事罷了。”
“是嗎?”沈紫薰賠笑,慶幸林頻伽是個不拘小節的人,要不今日非露陷不可。
“那姑娘如此英豪爽快,當日又在鷺園中秋夜宴上提到東鎮先生大名,此事已經被黃會長傳得盡人皆知,姑娘何不主動前往拜訪?依在下看那一代文壇宗師卻不是個迂腐刻板之人,與天音娘子頗有共通之處。”
“我又不是沒見過他?”林頻伽解釋。
沈紫薰一驚,轉念從那兩首詩中看出了端倪,忽地笑道:“那更是良緣天定,當日雲影姑娘推薦的雲社才子倒是滿腹詩書,可惜不懂得憐香惜玉,東鎮先生曾到我沈家坐館,依在下觀察,先生的思想頗有超前性,斷不是個輕視女性之人。”
現在在林頻伽麵前猛誇商陽,沈紫薰心裏卻在壞笑,她就是要看看林頻伽是不是商陽的劫,最好讓商陽後院起火家宅不寧,那時候他才曉得沈家的錢不是那麼好拿的,那故作清高的大儒在這桃花美人前是不是能獨善其身,哈哈哈!
林頻伽聽了沈大公子的話心神流轉,沒說話,稍及卻媚然一笑,側身進了暖閣裏找衣服,絲毫不避諱沈紫薰還站門口。
沈紫薰緊張得都不敢動彈,生怕林頻伽心意流轉過來跟她調笑,此時正好朱痕抱著衣服趕到了,謝天謝地。
林頻伽很快穿了外麵大衣服出來,玫瑰紫千瓣菊紋蜀錦背子,下著鵝黃繡白玉蘭月華裙,豆綠宮絛,漢螭紋玉佩,不算太奢華的陪客裝束卻清妍風雅不失貴氣。
朱痕忙跟林頻伽借暖閣一用,將沈紫薰推進去,掩好門守在門口。
林頻伽卻習慣性調笑:“沈公子還怕羞呢?”
“他不是怕羞,主要是怕外麵賓客誤會不是,將來要傳到東鎮先生耳朵裏,這怎麼擔待得起?沈兄可是俁山商煜貞的學生。”
沈紫薰在裏麵聽到熟悉的聲音幫忙解釋,心裏稍安,想著周驀然這會兒倒正常點了。
朱痕去得急,隻找來了一套普通儒生的月白苧羅輕衫,青藍汗巾子加皂靴,素簡了些,將就著穿。
林頻伽沒說話,片刻之後,卻笑得更輕快,顯然心旌蕩漾,嬌羞道:“周公子說什麼,我林頻伽又不是沒人要。”
“正因為天音娘子奇貨可居,世人都想一親芳澤,所以沈公子才要避諱,沈兄比不得我,他的婚事可自己做不得主,娘子是花榜狀元,又放出了除非俁山商煜貞那樣的話,我們兄弟怎麼能耽誤姑娘的終生?”周驀然那張嘴都可以開油坊了。
林頻伽自然是樂不可支,她不是個故作姿態的人,不過還是故意說了幾句客套話:“難怪侯爺說周公子不著調,嗬嗬,頻兒這裏還是謝過兩位公子的美意,這情我還是要領的。”
“就是嘛,姑娘不曉得,商先生曉得你在鷺園說的那一席話,表麵上沒什麼,可心裏樂得都快上天了,我等也都羨慕得緊。”
林頻伽醉心嬉笑了一會兒,客氣道:“周公子別難受,改日我親自上棲湘館為周公子牽線,閔柔妹妹這個麵子還是會給我的。”
“多謝多謝,娘子的盛情周某先謝過,不知道林姑娘可否多透露一點清薇居士的性情癖好,周某也好投其所好。”
聽到這裏紫薰算是有點明白了,周驀然這家夥套林頻伽話呢,他這麼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不成真愛上閔柔了?
“妹妹的性情想必你也曉得,最是清冷孤僻,你若是豪氣霸道那是萬萬不可,至於癖好,嗯,妹妹是新羅貴族出身,吃飯的時候講究新羅人的規矩,喜歡將銀勺子和銀筷子分開用,一點錯不得,另外,妹妹好像是左撇子,所以不喜歡別人坐她左手邊。”林頻伽倒是知無不言。
“是嗎,左撇子?”周驀然重複著林頻伽的話。
“還有,妹妹喜歡談禪,香道,”林頻伽想不出來了,絮絮叨叨,“妹妹喜歡素食,喜食雪參銀耳羹………”
“閔姑娘是儷興閔氏家族的人嗎?”
“不清楚,隻曉得她是兩年前隨新羅貢女韓妃娘娘來金陵的,說是逃婚而來。”
逃婚?聽到這裏紫薰覺得周驀然好像問太多了。
“可是閔姑娘到雲樓開門見客應該是一年前?”周驀然小聲疑惑道。
林頻伽沒發現周驀然的意圖,不置可否道:“那我可就不曉得了,周公子,這裏我可要提醒你一下。”
沈紫薰已經穿好衣服開門出來,正看見林頻伽玉指指著席麵上一個鼻峰孤高鹿眼清瘦的書生,輕聲在周驀然耳邊說:“別說奴家不幫你,周公子,那日鄉試放榜,清薇妹妹可是對新科解元魚雁傳書了,比才學周公子稍遜,不過周公子是江湖人,這江湖上的事情或許清薇妹妹也會有興趣聽聽的。”
順著林頻伽的指示,沈紫薰與周驀然看向那麵瘦眼稍許突兀的書生,昏黃燈光下看不清爽,卻也透出幾分孤高的執拗。
“哈哈,江南第一才子房星如,新科解元,周兄,你這個競爭對手可夠強大的,一看就是個一板一眼認死扣的酸秀才,這算不算秀才遇到兵?”
沈紫薰忍不住先開口打趣,惹得林頻伽也笑顏盈盈,附和著沈大公子的話。
周驀然卻反常地沒有跟沈紫薰爭執,隻是仔細觀察著那衣著算不上富貴卻獨有一股傲氣的新科解元,半晌才道:“此人倒是個棟梁之材,與閔姑娘的性子頗有相似之處。”
“今日來的不都是驀然你的酒肉朋友,是誰這麼不懂事把你情敵請來了?”
那悲慘煽情的《白帝托孤》總算演完了,沈紫薰心裏可不高興周驀然的禮物,撇嘴道:“我恍惚聽到某人是為了提前祝賀我生日才叫的皮影戲班子,能不能演點喜慶點的戲碼?”
“還不是黃胖子,不就是為了求房星如一幅畫,看我回幫裏怎麼弄這死胖子。”
周驀然忙過來堆笑哄紫薰高興,正準備說一番甜言蜜語討真正的心上人開心,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房某似乎聽到此處有人提及在下的名字?”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周驀然臉上立馬僵硬,裝出一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的架勢,林頻伽趕忙上來圓場,拉開房星如笑道:“解元公,沒有,周公子是在說您江南第一才子的一幅畫真是千金都難求,所以今日特地請您赴宴,大家同樂豈不是更好?”
“聽聞鹽幫周驀然與姑蘇沈闌勳都是江南才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今日有幸在這迦妙樓相遇,怎麼,周公子也是雲樓清薇居士的裙下之臣?”房星如說話的口氣好生桀驁,沈紫薰心裏亦道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話說得真沒錯。
周驀然沒搭話,房星如居然從袖內拿出一名帖,炫耀道:“看來清薇居士始終還是有眼光的,那些打打殺殺的江湖事還入不了閔姑娘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