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天下怪傑出我輩
    “嗬嗬嗬，老師真是語不驚人，士之號為有誌者，未有不亟於救世者也，這句名言正好說明老師的經世致用思想。”紫薰故意引用了那個人的名句，商陽這下眼前一亮，更加覺得自己小瞧了這小小商家少年。
    良久，才看著紫薰那鋒芒畢露神采飛揚的魅惑眼神說了一句：“難怪聽聞都評你沈大公子乃江南四大才子之首。”
    “老師，您再恭維下去………”
    紫薰心道再客套下去今日就別辦正事了。
    她想把話題扯到那個人身上，可商陽卻睿智地一擺手，說：“老夫覺得這評價沒有錯啊？”
    商陽見沈家大少爺不在意這些虛名，這才笑道：“老夫曉得沈大少爺不在乎這些名頭，不過剛才那話可不是我提出來的，那個人現在在江寧總督府，名字你應該聽過？”商陽居然主動提到那個人。
    “江南總督李季長的幕客，有名的可有好幾個？”紫薰故意裝作不曉。
    “沈大少爺不就是想從我這裏打聽那人嗎？”商陽覷眼笑道，“說吧，我的財神爺高徒想讓我幫什麼忙，你這會子不說，一會兒下了車，人多嘴雜，老朽我就什麼都不曉得了。”
    紫薰忖度著這路途還有一段，眼珠子一轉，問：“那學生我可想聽聽那人對江南四大才子的論斷，為何我這商家子要排在首位？”
    “嗬嗬嗬，你想聽就講給你聽聽，葉衫（鄰衣）對你們這江南四大才子的評價———先說名頭最大的房星如，此人詩畫雙絕，狂放不羈，可惜毫無濟世天下的胸懷，隻懂得自身榮辱，一味好酒賣弄才學。”
    紫薰覺得這評價真是一語中的，點頭道：“精辟，那雪柳君呢？那可是豪門貴戚的世家公子。”
    商陽沉吟不語，紫薰以為他怕說出來惹事，便小聲提醒：“老師不方便說也無妨，那說說周大公子吧，追魂劍？”
    “雪柳君，妄自稱君，將來可是不良浪蕩之徒。”
    “啊———”紫薰沒想到商陽突然冒出這句，驟然掩口而笑，“我現在明白他為何為時勢不容要躲到江寧去了。”
    “他可不是因為這個才入李季長的幕府的。”商陽不屑於這上官家的世子，否認道。
    “那是因為什麼？”紫薰湊上去問。
    “你，小小少年，套我話呢。”
    商陽有些孩子氣地別過臉去，一會兒看著外麵繁華街市才說，“周驀然這個家夥，什麼都看得透，就是有時候太放縱太重視自己的真情，終有一日會栽在這上麵。”
    “重情，老師您說反了吧？”紫薰指了指馬車外，詫異道：“他要是重情，太陽要打西邊出來吧？”
    “所以說你是小小少年，鄰衣雖然對你評價最高，說你最有責任感，最沉得住氣，心胸最寬廣，頭腦最聰明，不過，出生太好，沒經曆過什麼磨難，孺子尚未醒悟也。”
    “那老師有什麼可教導弟子的？”紫薰心裏罵這老頭，臉上卻假笑恭維。
    “我曉得你在心裏罵我，不過老師今日要告訴你一句實話，聽不聽在你，看你陪我這老頭聊了這麼久的份上———人心才是這世上最難測的東西，有時候不能完全相信你眼睛看到的。”
    紫薰沉默了，這話有點太深奧，她確實有點領悟不了。
    “好了，老頭子我沒什麼好回禮的，這扇子就當今日我的一點心意，那個人見了，會給你個麵子的。”商陽自動給了紫薰敲門磚，他手上的扇子。
    紫薰接過一看，不禁啞然———“鍾馗，老師？”
    “想想剛才我說的話，你就明白了，好了，老頭子累了，歇會兒，到了叫我啊。”
    兩人的對話周驀然在馬車外全聽見了，心裏罵這老學究道：這死老頭，果然有兩把刷子，把老子真麵目都暴露了。幸而紫薰從不把這些事情放心上琢磨，要不老子豈不是要從沈家滾蛋。
    沈紫薰則思考著商陽的話：人心難測，那要怎麼做，不可能誰都不信，誰都不理會吧？人活著總要接觸形形色色的人，如果對誰都戴著麵具假情假意，那也太沒意思了。
    這也太深奧了，這些禪機哲理還是留給他們做學問的人去思考吧。
    這老夫子，假裝深沉，以為自己是聖人。紫薰被這老學究教育了一番，不禁想試探一下這老家夥就真的沒有凡心嗎？
    計上心頭，心裏想著這老家夥再老練深沉也有命門吧？誰才是文壇領袖商陽的劫呢？
    這種逗弄人的事得好好問問周驀然。
    紫薰心裏打定主意，嘴角泛起一絲若有似無的魅笑，心道：咱們走著瞧，俁山商煜貞。
    馬車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商陽被顛醒了，眯眼問怎麼還沒到，紫薰解釋說快到了，見老夫子沒有再打盹的意思，紫薰斟酌了半天，問：“老師既然不想睡了，學生還有一個私人問題，不知道………”
    “就知道你的錢沒那麼容易拿的。”商陽假寐，點頭。
    “老師怎麼也一身銅臭味，您是文宗大家，得保持宗師風範。”紫薰恭維著捧殺的話，商陽怎麼會聽不出。
    “風範，什麼風範，在你沈大少爺麵前我有什麼風範？錢可是個好東西呀，人人需要，沒什麼可避諱的。”
    紫薰真是服了商陽的心直口快，這麼看來酸文假醋的沈家二少爺恐怕還不是這老頭子的菜。
    她隻好直接問：“老師剛才說的那個讓您心潮澎湃的學生，您對他的評價如何呢？比如——他是個多情種子，或者？”
    “多情，哈哈哈？小子，你以為誰都跟周驀然一樣，為了女人不顧一切。”商陽大笑，玩笑道，“你這麼問是為了提前有個準備，好知道怎麼討好他吧。”
    “老師，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的眼睛。”
    “他若是能為女人安身下來過清靜日子，那可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啊！可惜，”商陽抄手斜眼，說，“再好的女人也不能阻止他的瘋狂思想。”紫薰心裏不禁附和，雲影，確實是女人中的極品，可葉鄰衣都沒有為了她放棄自己的功名，可想而知了。
    “瘋狂思想？”紫薰疑惑。
    “等你見到他，你就曉得了。”商陽沒有直說，隻是看著紫薰說：“可惜他真是生錯了時代，他若是生在亂世，那可是郭嘉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
    “啊———”紫薰還是不明白，問，“老師的意思是，他恨不得天下大亂？”
    “嗬嗬嗬，是啊，他生來就是為攪動天下而活著的，什麼安邦定世，什麼國泰民安，都不是他的理想，他就想天下大亂，群雄並起，然後，天下風雲出我輩，異數，異數啊，哈哈哈！”
    商陽說得狂傲激動，看得紫薰一陣發滲，這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這師傅也快發瘋了，可雲影卻幾乎是迷戀那男人，真是男人不怪女人不愛。
    “老師，您不覺得這樣的人，很危險嗎？”紫薰小聲提醒，無語得直接想翻白眼。
    “危險，哦，是啊！”
    商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稍稍收斂起幾乎嬌縱的口吻，回答，“那是因為他太有這樣的資本了，可以這麼說，他的才學謀略手段，那是比當年隆重臥龍更甚之，他如何沒有狂妄的資本？”
    “您剛才還說如同房星如一般的狂徒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