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流風回雪扇機巧
    他還是不罷休，紫薰隻好故意說：“靜汝哥哥再鬧，東西可就不給你了，那可是個稀奇玩意，是他們從海上西洋人那裏弄來的，我一會兒去二叔那裏，他們才給我，哥哥你要不乖乖吃飯吃藥，東西我可就送給三少爺了。”
    “小氣，不就又是九連環一類的玩意，不好玩。”沈闌勳小孩兒心性，轉到一邊張口要蕙風喂他吃燕窩粥，蕙風抿嘴笑道：“公子，我也看過那東西，可好玩了，不是九連環一類的，公子不要紫薰姑娘可就給我了。”
    聽到蕙風這麼說，沈闌勳又轉過頭來，百般討好粘著紫薰要那玩意，紫薰隻是逗他，好讓他乖乖吃飯吃藥。
    忽的從紫薰袖子裏掉出來一件東西，沈闌勳腰身去撿，一看隻是一把泥金緙絲絳雲紗牙扇，沒什麼稀奇，不由得扔回給紫薰，嚷道：“不好玩，不好玩，就是把扇子，你騙我。”
    紫薰卻挺緊張，笑道：“不是扇子，靜汝哥哥，當然不是扇子。”
    不想那扇子突然閃了一下，晃得人眼睛一花，沈闌勳不禁來了興趣，搶過扇子左看右看，疑惑道：“紫薰，這是什麼扇子？為什麼能閃光？還能變顏色？”紫薰也沒仔細研究過那扇子，湊上來仔細瞧，蕙風也覺得稀奇，問紫薰是哪裏來的。
    “周驀然那裏騙來的，不曉得有什麼稀奇，他倒蠻舍不得的。”
    蕙風拿過來仔細摸了一遍搖頭無解，闌勳突然欣喜道：“這莫非就是江湖上流傳的蜀中玉扇門獨門暗器秘扇——暗星流雲？”
    “什麼？”紫薰嚇了一跳，奇怪闌勳怎麼曉得江湖上的事兒。蕙風看出紫薰的深意，自顧地笑了，忙從書架格子上找出一本書來，遞給紫薰，紫薰一看，一下子無語，又是周驀然的傑作。
    原來看沈闌勳無聊，周驀然有時候也送些雜書給這少年打發時間，蕙風遞給紫薰的，正是一本真假相間的玄門百科雜書《流風回雪》，記載的都是一些江湖隱秘門派的暗器毒藥什麼的。
    紫薰忙將書掖進袖子裏，笑道：“周驀然搞什麼，怎麼送這些書給公子，真是腦子秀逗了，蕙風，下次你再見這種書，記得給我。”
    蕙風也笑了，說：“我也不認得字，隻是書裏大多是圖畫，公子所以翻翻，周師爺不過逗公子開心，沒什麼惡意，蕙風曉得了，下次不讓公子看這些了。”
    沈闌勳對書沒興趣，不過這扇子倒是引起他的興趣，因為那扇子表麵是絳雲紗，可對著不同明暗的光線真會變色，而且牙骨中間真的有機關，按動之時可發射空針。
    紫薰趕緊搶過來查看，心裏罵著周驀然搞什麼，這麼危險的東西居然不告訴她，蕙風看她這麼緊張，不由得告知她照著那書查看了一遍，這扇子是個空殼，沒什麼危險，沒有飛針飛箭什麼的，隻是可以拆合扇骨，化作軟骨鞭防身而已。
    紫薰想搶過來，覺得這東西危險，可沈闌勳已經玩上手，怎麼都不肯還給他，蕙風笑道：“紫薰姑娘，那書也沒些什麼危險的東西，不過是一些機巧之物，公子無聊的時候看看，你就別拿回去了，周師爺還是有分寸的，怎麼會給一些危險的東西呢。”
    紫薰不信，緊張地快速翻了一遍，方才給蕙風，說：“下次周師爺再給什麼東西，你先回我一聲，免得傷到公子。”
    “曉得了。”蕙風覺得紫薰過於緊張了，跟姐姐緊張弟弟似的，不由得對她另眼相看幾分，覺得兩人同情同心實在難得，應該和睦相處才是，當下對她的忌憚又少了幾分。
    兩人於是與闌勳一起玩起那扇子來，根據書裏的提示，覺得還真是其樂無窮。
    謝氏看著兒子有這麼好的兩個女孩子百般討好服侍，心裏十分遂意滿足，隻是美中不足的是，自己兒子的腦子什麼時候能長大懂事一點就好了。別到時候大婚入了洞房怎麼傳宗接代都不會，那可就遭了。於是她叫上自己陪房，到樓下佛堂裏商量一些婦人私下的話。
    “太太放心，少爺這方麵可不傻。”錢起家的掩嘴笑道。
    謝氏站在佛堂窗欞前，透過疏離的窗格子看著外麵秋色醉人，自己兒子卻不能出去，實在是令人酸楚，聽到陪房這麼說，回頭疑惑。
    錢起家的附耳私語，謝氏一下子笑了，說，“這，是真的？難為蕙風丫頭，你怎麼不早說，從今日起應該給她雙份月錢了。”
    “太太抬愛了，我們丫頭不過是個下人，哪裏擔得起？太太已經賞了這麼多東西了。”錢起家的並不避諱自家女兒與少爺的事兒。
    “那是她應得的，本來我是想紫薰———”謝氏跟陪房錢氏冬潔從來就是無話不說的，她們早為一體，謝氏也隻有這一個說體己話的人。
    “一來她當家實在太忙，二來她若是不小心有了那可就糟糕了，三則她現在還小，這會兒就抬舉她也是非我心願；難得你們蕙風如此懂事。”
    謝氏說得有些哽咽，一路走來，也隻有錢起家的曉得自己的艱難，他們隻有互相扶持，才能走下去。錢起家的怎麼不懂這道理？
    她寬慰謝氏道：“小姐放心，我的丫頭也是您的心腹，當然是蕙風先幫太太解憂？這沒什麼？紫薰姑娘確實現在不能跟少爺有男女之事，現在太爺很信任她，若是在太爺那裏露了底，那咱們可得不償失？現在她對公子也算盡心，對您也孝敬，凡事以太太為先，這也就盡夠了，太太也想開些吧？”
    謝氏放心多了，上樓去陪兒子吃完飯，又看紫薰服侍他吃了藥躺下，才跟紫薰出佛堂，告誡她小心應付商號裏的掌櫃們，便會同蕭氏出門赴宴去了。
    紫薰這裏回房換衣服，英書在後麵忍不住解釋道：“少爺別介意，我妹妹那性子就是急躁………”
    紫薰回頭，哀憐地看了她一眼，欲語還休，最後歎道：“都是一樣的人，她隻是看不破，我不會跟她計較。”
    “你那口頭禪還是有道理的。”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樹影後冒出來，紫薰已經習慣那家夥隨時現身的模式，眼睛都沒轉一下，便直接抽身往自己房裏走。
    一陣衣衫影動，一身華服的周大公子便直接現身了，笑道，“又被那丫頭刺了，我說你在這件事上耐心可出奇地好。”
    “我在其他事情上耐心不好嗎？”紫薰自動開啟鬥嘴模式，周驀然也不吃虧，手上直接往沈大少爺腰上一搭，這下可不得了，突然脖子上一道刺痛，力氣大得讓周師爺一時沒來得及反應，直接背抵後麵的楓樹幹上，赤葉飄落無數，一個聲音在耳邊刺道，“你不會是想害死我吧？周總堂主………”
    周驀然腦子裏空白了一下，沒想到什麼原因讓沈紫薰如此生氣，口裏想求饒，喉嚨卻還被掐著，他並不想還手，兩秒鍾後他覺得可以呼吸了，才求饒道：“沈大公子饒命？”
    英書在後麵遠遠望見，曉得這兩人又開始鬧，直接返身繞道回房給紫薰拿出門的衣服去了。
    沈紫薰從他懷裏掏出房星如的題畫紫竹九骨如意折扇，冷魅地笑道：“你不是想害死我是什麼，你那把扇子是什麼扇子？”
    “什麼扇子？”周驀然裝作無辜樣，一臉天真。
    “裝傻是吧，”紫薰將那題畫折扇往周驀然胸膛一摔，直接轉身走人，說，“沈家是正經商人，我們可請不起周總堂主這麼大尊佛，還請您另謀高就。”
    周驀然一看沈大少爺是真生氣了，曉得他那把扇子一定是被沈闌勳發現了，這就觸到了紫薰的逆鱗，不可以做任何對沈闌勳不利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那可是我央告了好久，用五匹蒙古馬換來的，江湖上可有錢也買不到的。”周驀然沒有追她，隻是大聲喊道。
    紫薰沒有回頭，繼續沿湖岸邊小徑往正房那邊走，周驀然隻好又喊了一句：“那扇子可是你非要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