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十)鎮日紛紛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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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鎮日紛紛亂如麻
王家奶娘這裏正跟蕭氏商量,果然錢起家的又過來了,直接推軒門進來,見王氏正伺候蕭氏姨娘梳洗,便正色說道:“太太打發我來問問,說二小姐剛才好像叫的不是老鼠,想請姨奶奶和二小姐到正房問個清楚,若是老鼠,也好囑咐看園子的婆子及時清理,若不是,那這家宅安全更要問個清楚了,姨奶奶,請您快些梳洗完了過去一趟吧?”
蕭氏聽完臉色陰晴不定,想發作罵自己女兒,又礙於錢起家的在這裏等著,便使勁兒瞪了沈青鸞幾眼,不陰不陽地說:“曉得拉,你先回去,我們一會兒便去。”
錢起家的可不聽她的吩咐,直著脖子回說:“太太吩咐我等姨奶奶一起回去,請姨奶奶快些個吧,別耽誤了太太的事兒。”
“你………”王氏拿著梳子,故意扯了一下蕭氏的頭發,害得蕭氏哎喲一聲直喊疼,回頭看看女兒奶母跟她使眼色,方忍氣未曾發作,隻叫,“你弄疼我了,王阿母,輕點。”
“對不住,姨奶奶,奴婢沒看清您頭發的結,手腳重了些,您見諒。”回頭對剛進來的秋棠說,“姑娘先去端水來給姨奶奶洗臉吧,再給姨奶奶更衣。”
王氏將蕭姨娘濃密油黑的長發簡單挽了個桃尖頂髻,髻頂插一支堆紗桃花,銀絲挽結,家常配兩支雙魚流蘇足金玉簪,簡單而不失嫣媚。秋棠端水進來,用白紗手巾絞了半幹,為蕭氏擦臉。又薄施脂粉,描眉繡目,秋棠開了衣櫥,蕭氏選了半天,隻加了件耀眼番石榴紋薄綢偏襟褙子,穿了雙淺櫻紅縐紗百蝶繡鞋,方懶懶地對錢起家的說:“走吧。”
錢起家的早就等得不耐煩,撇嘴橫了一眼這妖媚婦人,說了聲請,便搶在青鸞身前跟了上去,害得後麵的王氏差點一個趔趄。出了軒門,卻故意站到一邊,等著王氏和秋棠,說:“太太的意思也請二位一起過去。”
秋棠未多想,王氏是老嬤嬤,當然曉得錢起家的意思,故意笑道:“錢家老姐姐,容我年紀大了,這事兒跟我無關,讓我進去幫姨奶奶收拾下屋子吧,你看這亂的。”
這下錢起家的不耐煩了,冷臉說:“王家阿母,不就是去回個話嗎,二小姐年小,你是她奶母,得帶著她不是?”
王氏不好再說什麼,隻好乖乖帶著沈青鸞過去。
蕭氏側房孤鶴軒與正房隻隔著薔薇粉牆,穿過籬笆花門穿山耳房前便見幾口景德藍大缸,缸裏乃是謝氏最愛的青蓮,婷婷茂鬱,蓮下錦鯉遊弋,缸中五彩卵石,水麵蕩漾彩光淩淩,煞是好看。
正房三間正廳麵園心湖水而建,背後兩間抱廈,兩邊耳房清朗精致。中間大廳是沈家後園主廳,乃長房正室接待世交親友女眷貴客之用。廳上迎頭掛著一個赤金青地鬆鶴大匾,匾上寫著鬥大三字,曰:“鶴壽堂”。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多高青銅冰鑒,懸著北宋趙霽《鬆鶴圖》,一邊是赤金鑲翡翠貔貅成雙,一邊是鬥大的紫洞水晶。地下兩溜八張楠木圈椅。又有一副對聯,乃是烏木聯牌鑲著鏨金字跡,道是:鶴算千年壽,鬆齡萬古春。與三間正廳右上隔著沁心湖對望的,是前院正堂,曰鬆茂堂。
鶴壽堂左右兩間花廳,一間乃是沈家長子沈昭的書房,一間為謝氏消閑針鑿之小客廳。謝氏和沈闌勳時常居坐歇息之處卻在東邊兩間耳房,西邊耳房裏住著沈昭的另一姨娘和通房大丫鬟,兩人此時正隨沈昭在江西任上,並不在家。
後麵兩間抱廈是沈家大少爺當家理家管事派差之處。周驀然不願意住外麵私宅,隻窩在西邊抱廈裏。
此時,謝氏已經梳洗穿戴完畢,端端正正坐在正房右手花廳太師椅上等蕭氏回話。
她已經不年輕,姿色也從來不如蕭氏那樣的嫣媚風流,出生書香大家,雖然隻略微識得幾個字,可畢竟是結發正室,自然要顯出與蕭氏不同的端莊閑雅。但她又不是下堂婦,表麵上沈昭還是很顧及原配情分的,故也不能打扮太老氣素淨。
錢起家的先進去稟報了一聲,蕭氏得到應許,才帶著女兒進去,奶母和丫鬟秋棠就在門口垂手侍立。
蕭氏照規矩給謝氏行禮請安,沈青鸞同樣施禮,在身後抬頭偷看謝氏。隻見自己口口聲聲稱喚母親的中年女人穿著水紅閃緞滾邊立領中衣,領口是紫金纏絲珍珠祖母綠胸針,外穿錦緞煙霞紅的提花褙子,下穿蜜合色織錦金繡紫葡萄馬麵裙,手腕上一個冰種琉璃翠貴妃鐲,一個鬆鶴延年淨麵草金鐲子,手上拈著一串白菩提紫檀佛頭蜜蠟佛珠,頭上鬆散挽著朝陽髻,一支盤珠臥鳳釵富貴端莊,帶著胸針一式的祖母綠純銀水滴耳墜。
這個花廳等於是謝氏的私人休息室,通常不許偏房的上下人等進入,青鸞也很少進來,故而好奇地多掃視了幾眼。隻見謝氏坐在東首三幅歲寒三友螺鈿鑲嵌漆畫下,太師椅上下首兩張,鋪著秋香色金錢蟒坐褥,中間一張梅花式洋漆高幾,幾上整套紫砂茶具,放著繡樣兒和幾本沈昭閑時看過的書,一個汝窯美人觚,插了些秋蓮。
兩扇折疊式烏木雕花刺繡西番蓮屏風將花廳東北角隔出一個小間,裏麵放著如意雲頭短足長榻,供謝氏休憩,屏風前低矮的紫竹圓桌,劍棱腿足,圓桌上放著針線刺繡等一應物件,桌上栽有盆花,長榻旁邊置有一竹製斜萬字錦地紋透空扶手椅,椅子上綠綾緞麵椅搭。
廳堂的左側靠牆處擺放有一件四麵平書格,書格造型較為奇特,分兩部分組成,上部為一個兩層隔板的書格,下部為一抽屜矮桌做成,矮桌長寬與書格相等,書格放置在矮桌之上,矮桌正好成為書格底座,形成疊落式樣。廳堂後麵左側白牆之上,開有井字長欞窗格,有兩扇窗格半開半掩,地上鋪著猩紅羊毛毯,整個花廳顯得華貴而典雅,透著濃濃的大家閨房味道。
錢起家的先附在謝氏耳邊低估了一陣,謝氏方開口問:“聽說姨娘房裏進了賊,可是真的?”
“太太聽誰說的,不過是青鸞這死丫頭膽子小,一隻老鼠竄進來叼衣服,她以為是賊呢,太太不必大驚小怪。”蕭氏話裏有話地回道。
“姨奶奶這是混說,我聽得清,二小姐明明喊的是有賊,老鼠那麼小一隻,怎麼可能看錯?”英笙端了一盅秘製銀耳燕窩進來,讓謝氏先填填肚子,反駁蕭氏道。
蕭氏口齒一向伶俐,張口便回說道:“你這丫頭耳朵好又如何,都說了是老鼠拖衣服呢,青鸞膽子小,就看成是人在動,太太何必這麼小題大做。”
英笙還要回嘴,謝氏擺擺手,氣定地問:“那麼,老鼠怎麼會進到你房裏去的?敢情你那房裏髒得都能生出老鼠來了,那還了得………”蕭氏聽見這話,哪裏忍得住氣,辯道:“太太,這有人的地方就有老鼠,皇宮裏還有禦貓呢,不就是用來抓老鼠的嗎?”
“你說,青鸞,不是你一大早在驚叫嗎?怎麼回事?”謝氏轉移了方向,溫和地問這平日裏膽子並不小的庶女。
“我………”沈青鸞顯然還沒準備好怎麼說,看了看親娘,吞吞吐吐地回答,“回太太的話,我昨晚吃了藥,就睡在我娘親房裏的暖閣裏,快要天光的時候,確實是被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驚醒的,便爬起來探頭看,結果看到一個黑影,所以,所以,我就驚叫了一聲,至於是不是老鼠………”
“什麼?”謝氏追問,估計這才是原始的版本。
“我不敢肯定是不是老鼠………”沈青鸞看母親臉色都變紫了,不禁有些擔心這情勢估計又要鬧起來了,為了一隻“老鼠”,實在可笑,於是,幹脆轉口說,“太太,許是我夢魘了,所以………”
“豈有此理,二小姐,憑你這麼糊弄太太,就該罰。”謝氏沒怒,錢起家的先嗬斥起來,青鸞趕忙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