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七)佛堂月色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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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佛堂月色竊私語
這樣愚頑,到了閔柔麵前簡直就是開玩笑,紫薰隻能硬著頭皮告知:“閔柔自詡是世外之人,你隻要自謙是世上俗之又俗的俗人便是,什麼門派門下都不用提,人家是官宦人家出身,哪裏看得懂江湖上的官話,你隻說你就是一微末商家子,懂得一點玄黃之術,想與姑娘探討一點百草奇香便可,千萬別裝,記住一點———”
“什麼?”周驀然越聽越覺得有理,頓時豁然開朗。
“能看透世情冷暖的女子,必定是絕頂聰明的,你想要在她麵前與眾不同,隻需做到兩字即可———”
“你快說啊?”
“那便是,真誠。”紫薰一字一頓,說,“當然,銀錢不可少,打點小娘和那老婆子,另外,你不是隨身帶著醫仙桃源穀的冰蠶玉腰牌嗎?這個可是一定要隨帖子一並遞進去。”
“這腰牌有什麼用?要是丟了我可不敢想?”
“你想見閔柔便聽我的,保管你如願,不過,後事如何,隻能你自己善自珍重了。”周驀然可沒聽見紫薰後麵的話,隻是高興著此次定能如願,忙作揖謝道:“若能如願,兄一定厚謝,今日且先請弟上淮陽樓飲酒,如何?”
紫薰看看天色,知道周驀然在興頭上,不過自己出來久了,英書未免起疑,便隻能婉謝周驀然好意,自己先回沈家在金陵馬市街的別院,讓周驀然自己找熟識的朋友晚間上秦淮花船俏遙。
姑蘇梅莊沈園
月色時分,英笙捧著兩匹妝花象牙色富貴有餘棉錦,穿西北角雙犀堂偏門進來,故意靠牆角月籬便道,過香如亭時,還是遇上了長房二小姐,姨娘蕭氏之女沈青鸞。
小丫鬟碧煙捧著一個掐絲景泰藍荷花狀食盒跟在後麵,食盒裏是錦荷齋獨出的新近時鮮月餅。
沈青鸞見了兩個丫鬟沒在意,倒是碧煙將那精致食盒往身後藏了一下,反而引起青鸞的注意,問道:“碧煙,這個時辰,你們拿這些東西去哪裏?”
“回二小姐的話,這是太太賞我們的。”英笙見碧煙沉不住氣,忙接口答道。
沈青鸞年方十四,又是偏房生的,正房裏的丫鬟一向瞧不起這位二小姐,英書不在,英笙隻好生硬地回答。
沈青鸞沒做他想,知道正房一向不把她放眼裏,便不好再說什麼,不過那妝花布料甚是特別,她不免多看了兩眼,暮色初沉,青黛漫漫侵透白牆飛簷,遠遠她的乳母在亭橋水畔叫她,她隻好趕緊轉身離開。
英笙見鵝臉修眉的二小姐走遠,方責罵碧煙:“你藏什麼?反惹她起疑,萬一傳到蕭姨娘耳朵裏,又不知生出什麼閑言碎語來?”
“我怎知她突然出來?”碧煙強嘴。
英笙緊張的不是這個,而是剛才她撒的那個謊言,可能會讓蕭氏起疑,厲聲罵道:“你這不知死活的,太太吩咐不能讓人看見,剛才我回答的那話你認為姨太太會相信嗎?”
碧煙不敢回答,隻輕蔑道:“姨奶奶不相信又能怎樣?”
“死妮子,還強嘴,還不想個端由,若是太太問起,也好回話。”英笙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剛才那借口真是不妥?這麼少見的妝花棉錦,市麵上還沒有售賣的,太太怎可能賞丫頭?
兩人改從小石橋過蘭塘回到後園謝氏正房,還是沒想出合理的解釋,隻好稟告謝氏剛才遇上了沈青鸞。
謝氏立時便怒了,劈頭將手上的繡棚子砸在碧煙頭上,英笙使個眼色,碧煙顧不上疼,趕忙磕頭退下去了。
“太太先別生氣,剛才碧煙那妮子若是不躲,二小姐那眼色是不會注意到的,英笙也是無法,隨口撒了個謊,是欠妥帖,請太太恕罪。”英笙撿拾起地上的絲線和繡棚,磕頭認錯道。
謝氏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拈起佛珠念了幾聲佛,半刻,方道:“你這謊是撒得不圓範,若是你姐姐英書,應該便會說,東西是送給吳熙姨小姐的,現在,你說了賞字———”謝氏的臉色鐵青,可也無奈,隻能說,“明日你再原樣送一份給三少爺吧,這會兒大少爺和二少爺都不在,誰能受得起這賞字?”
“是,太太,英笙知道錯了,求太太寬恕這一次?”
“罷了,多了你賠不起,今兒這事兒你和碧煙賠三個月月錢便罷了。”
謝氏當然心疼多送的一份東西,那棉錦是沈家織坊新試出的布料,總共得了十匹,先送了兩匹來,那月餅是老字號錦荷齋掌櫃送來嚐鮮的,都放在外麵帳房,今日才吩咐去取,連她自己還舍不得吃穿,這又要多送出去一份,不由得心疼,厲聲道:“等你姐姐回來,你也要多跟她學學怎麼說話辦事。”
英笙不敢爭辯,唯恐謝氏惱怒把自己趕出去,諾諾應聲:“是,奴婢知道了,謝太太不怪罪。”
“收拾一下,跟外麵值夜的婆子說,今晚我要去佛堂跪經。”
英笙明曉內情,連忙準備夜涼要添加的衣裳披風,帶上點心茶器風爐,剛取回的布料月餅,這幾日細細研磨的貴重藥品,打點謝氏到佛堂跪經。
主仆兩人收拾停當,剛出正房後門,過明井往浣溪沙碑亭後佛堂去,半路上正撞見錢起家的打著燈籠過來,近處看清是謝氏,忙熄了燈籠,輕聲過來稟報:“太太,我正要去回太太,靜公子昨天夜裏受了點涼,今日咳得厲害,我正想稟明太太取些枇杷露呢?”
謝氏聽了,示意先到佛堂再說,三人忙轉過青磚碑亭,進了東北角芭蕉掩映明池後的小佛堂。
佛堂一樓是供奉神佛的,二層閣樓入口在佛龕後麵,謝氏吩咐英笙回去取藥,點亮佛堂燈火後,便和錢起家的上樓。樓上兩間暖閣,隔世奢華,一色紅木鋪地,唐式圈椅屏桌幾凳架櫃俱是螺鈿嵌銀入牆,簡潔精巧,外屋是書房,裏屋碧紗櫥中間是一麵大穿衣鏡,謝氏和錢起家的還沒進去,便聽見咳嗽聲,鏡子後服侍的大丫鬟蕙風轉出來迎接著,臉上盡是憂色,謝氏擺手,示意她不必再說。
隻見小小一張黑漆嵌螺鈿花蝶紋架子床上,懸著碧色銷金撒花帳子,蕙風忙掀起外層銀紗垂簾,用赤金蝶翅帳勾挽住,臥病的蒼白少年不禁埋怨蕙風,一邊咳得麵頰赤紅。
“請大夫了嗎?”謝氏問道,“吃什麼藥了?”
英笙腳快,一會兒便取來了枇杷露,蕙風忙端了一盞溫水和藥,少年隻是不吃,謝氏隻好一邊拍著兒子單薄的背脊,一邊用銀勺哄他吃了,暫時安靜地躺下了。
蕙風守著,謝氏轉出碧紗櫥,問錢起家的:“周大夫呢,不是說今晚便回來了嗎?”
錢起家的沒說話,英笙嘴快,回答道:“太太,周師爺和大少爺陪二少爺去金陵了,估計大少爺不回來,周師爺當然是陪著的。”
“不就是考個鄉試嗎?這麼大陣仗,犯得著叫當家少爺陪著嗎?”謝氏惱怒道,“派人,去金陵,叫大少爺回來,就說,說———”
謝氏一時想不出理由,原本沈闌清上金陵赴鄉試並沒有當家少爺相陪的道理,隻是祖父東園公有些公事要囑咐當家長孫,便順道打點護送文弱的二少爺赴鄉試。
錢起家的是自小服侍謝氏的,想了想,說:“聽說南洋十七行的管事到了,這個理由是否?”
“對,你派個心腹到金陵,悄悄找到大少爺,把緣由說明,讓她想辦法馬上回來,要不,讓周師爺回來也行?”謝氏覺得理由隻要能搪塞太爺東園公就行,現在看情勢還真離不開周驀然了。
錢起家的答應著去了,蕙風這裏和英笙打點著剛才送來的吃食藥材,悄聲問:“我聽說大少爺,就是紫薰姑娘不是大老爺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