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楊箏提著兩盒禮物打車去了忠德園，老遠就看到紀弦歌站在紀宅大門外，大過年的居然隻穿了一件毛衣，凍得瑟瑟發抖，看到楊箏後立刻笑著小跑過來，拿過他手上的東西：“我就說去接你，非要自己坐車來，還買那麼多東西幹什麼···”
    廚房裏，紀夫人正和兩個保姆在準備年夜飯，紀弦歌的奶奶過世得早，所以每年的年夜飯都是紀夫人親自動手，楊箏去打了招呼，紀夫人有些尷尬地對他笑笑，讓他出去坐。
    這處宅子是紀老爺子的，但因為紀部長和紀夫人平時上班都很忙，所以紀弦歌從小是在這裏長大，紀弦歌把楊箏帶到自己的房間，房裏擺著很多男孩子喜歡的小玩意，雖然他一年來不了幾次，但這裏卻打掃得幹幹淨淨，楊箏注意到寫字台的玻璃下麵壓著幾張照片，那是幼時的紀弦歌，他騎在紀老爺子的脖子上，笑得非常快樂。
    紀弦歌有些懷念地摸著那些照片：“看，這是我爺爺，他以前可是將軍，軍功章擺了一櫃子，他是我一生最崇敬的人，現在爺爺還在睡覺，等下我帶你去見他，他會喜歡你的，他說過，隻要我喜歡的人，他都喜歡！”
    楊箏點點頭，沒有說話。
    吃飯的時候，紀老爺子果然下來了，他雖然早已年過花甲，但看上去精神還不錯，許是剛睡醒，臉頰還有些紅潤，紀弦歌立刻向他介紹：“爺爺，這就是我常和你說的楊箏。”
    楊箏鞠了一躬：“紀將軍！”
    紀老爺子點點頭，雖是笑著，但眼裏卻有不容錯過的淩厲。
    紀部長今天跟著大老板去節日慰問還沒回來，所以吃飯的時候隻有他們四個人，喝了口湯，紀老爺子突然對紀夫人說道：“聽說河圖回來了，好久沒見那丫頭，改天你讓她來家裏坐坐。”
    紀夫人笑著點頭稱是。
    紀弦歌有些猶豫地看楊箏一眼，見他沒什麼表示，隻是垂著眼吃飯，他忙給他挾了筷菜，紀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又對楊箏說道：“你看我家弦歌，年紀也不小了，整天就隻知道胡鬧，早該結婚生子了，當年我們是因為搞革命，沒顧上，可他那些堂哥，哪個不是小孩都上幼兒園了！”
    紀弦歌收斂了笑容：“爺爺···”
    正說著，紀部長突然走進來了，他看到楊箏，顯然有些意外，轉臉對紀弦歌說：“你怎麼把他帶來了？”
    紀弦歌放下筷子，微微一笑：“我帶來讓爺爺看看他未來的孫媳婦，不行麼？”
    紀部長又驚又怒，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你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不要什麼人都往這裏帶！”
    紀弦歌眼色微紅地站起來，“我再說一遍，他是我的愛人，請你尊重他！”
    紀部長勃然大怒：“紀弦歌，你···”
    突然，一聲咳嗽阻止了蔓延的火勢，紀老爺子淡淡地看了自己兒子和孫子一眼，“大過年的，嚷嚷什麼，不像話！”說完又轉頭看楊箏一眼，微帶歉意道：“讓你看笑話了！”
    楊箏放下端湯的碗，“紀將軍客氣了！”
    紀部長沒有吭聲，徑自上樓去了書房，紀夫人看看樓上又看看紀弦歌，終是歎了口氣坐下，楊箏慢慢地吃完碗裏的飯，一句話沒說，整頓飯吃得無比沉悶。
    楊箏喝完了最後一口湯，放下碗後，他起身對紀將軍說道，“我吃飽了，您請慢吃！”他又對紀夫人微微頷首：“您做的飯菜非常好吃，謝謝招待了！”
    紀夫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點點頭，其實平心而論，楊箏是個好孩子，人長得清秀，學問也高，又知書達理，隻是，可惜是個男人。
    紀弦歌也起身要和楊箏一起回去，紀老爺子的筷子突然“啪”地拍在桌上，“大過年的，你還要去哪裏？”
    紀弦歌的腳步一下子頓住了，他回頭看了一眼爺爺，又看著楊箏，楊箏搖搖頭，眼裏有堅定不移的拒絕。
    他又對紀老爺子和紀夫人鞠了一躬：“那麼，我先告辭了！”
    回去的路上，楊箏還坐在計程車裏，紀弦歌就打來了電話，他那邊很安靜，他對楊箏說：“小箏，對不起，我會好好跟我爺爺說的，我明天再去找你··”
    楊箏望著車窗外，有人在路邊放起了煙花，驀地一飛衝天，迷離璀璨的光芒，讓他有些目眩。
    “沒關係，弦歌！”
    是的，沒關係，本是早就料到的結局，又有什麼不能坦然接受的？
    再怎麼令人歎為觀止的愛情，終歸也會歸於沉寂。
    所以沒關係，弦歌。
    楊箏掛了電話，收回望著天空的目光，眼睛有微微的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