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回 落魄黃沙共患難 血湧劍間驚殺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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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風起,董宗遠紛亂的鬢發在風沙中飄飛,粗糙的手緊握著一柄長劍,隻有從他身上的戰衣鎧甲,依稀可辨當初隨軍出征時的意氣風采。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人,賀蘭豹子一時詫異:宇文忻身邊還帶著一個貼身侍衛?哼,管他是哪裏來的毛頭小子,今日定要叫他們齊齊葬身於此!
董宗遠目光寒冷,如劍出鞘。賀蘭豹子眼瞧他身形架勢,比一般的軍士技高一等,不容小覷。其餘各人看向那獨立於曠野之上的人,走投無路似要決一死戰,一時間皆屏息凝視,不敢輕舉妄動。
董宗遠看他們手上的兵刃不像是普通的鐵質樸刀,更像是精工打造的鋼刀;想必使刀的人也不是草莽。打鬥一開,你死我亡,必是一場惡戰。以一敵六,存活的希望渺茫。眼下隻能兵行險招,才有勝算的把握。
高原的風越吹越烈,天色瞬時暗沉下來。飛沙似雪,擾得人睜不開眼睛;卷石滿地,一舉一動皆受阻礙。
賀蘭豹子趁其不備,舉刀橫劈而上,一時間殺伐之氣在五步之內乍起!
一片風吹沙鳴中,董宗遠將劍尖於地上狠狠一劃,還未及賀蘭豹子近身,便揚起一拋紛飛黃沙,於狂風飛石之中,使人更加不能辨形影蹤跡。
塞外的寒風扣在閃著暗光的刀脊上,鏗鏘作響。董宗遠以聲辨位,先發製人,劍法輕靈詭莫,專攻敵人左路。加之風沙相助,一隊殺手疲於應對,隻守不攻,無法招架。交手之前他們哪裏想到,宇文忻身邊還隱藏著一名武藝高超的兵士。
趁其不備之時,董宗遠使出一劍封喉,兩名殺手當場斃命。首次在打鬥中使出這套劍法,又是劍行險招,董宗遠心中慌撼,雖是寒風陣陣,脊背處卻汗如雨下。
賀蘭豹子眼看著自己漸漸不敵眼前之人,心中又怒又氣;忽想起此翻是為暗殺宇文忻而來,趁著其餘人圍攻董宗遠之際,徑直奔向宇文忻藏身的丘壑之處。
就要臨近丘壑處時,冷不防寒光一閃,宇文忻藏於土石之後一劍橫斬而來,劃傷賀蘭豹子的手腕,鮮血順著劍勢滴滴灑落地上。
聽聞身後異動,董宗遠一劍刺殺了糾纏於身邊的殺手,迅速回奔到丘壑處。收不住的劍勢向賀蘭豹子後背劈去,賀蘭豹子察覺劍氣近身,飛身回轉,猛然發力,連擋兩刀,震得董宗遠手腕顫動,差一點鬆手劍落。
宇文忻恨不得此時飛奔出去,與他們一決死戰。若不是負傷在身,想這幾個毛賊也不是自己的對手。眼看著同伴被逼到絕路,自己卻隻能在一隅苟且偷生,竟不顧腳踝的傷勢,硬是提劍從丘壑內衝出。
董宗遠餘光掃過一個身影,沒想到竟是宇文忻,心中大驚。作為殺手刺殺的目標,此刻唯躲不及,如此不顧一切、意氣用事,枉費自己一路上拚死相護的苦心,氣急之下緊緊將他拉在身後隻道一句:“侯爺不要自作主張!”說罷一把將其推入土丘之後。
宇文忻一時啞然——看著那獨自戰鬥的身影,決絕的話語猶在耳畔。情急之下的憤怒才是此刻心情的真實表達,雖然未曾有人在他麵前如此發怒,但他知道那聽似無情的斥責中沒有說出來的,便是凶險萬分的一人承擔。
長風掠山,似帶嗚咽之聲。兩方此番近身交鋒,體力都已漸不支。董宗遠咬緊牙關將其夯進石堆畸角處,賀蘭豹子急紅了眼,用手肘向董宗遠背脊處砸去,想要脫困。
董宗遠感到自己氣力已經不足了,橫下一心,將劍舉起,順著胸前一刺,鮮血頓時灑了一地,劍刃雖然紮進了賀蘭豹子的胸口,但也同時劃傷了自己胸膛。
隨著身後掙紮的停止,黃沙衰草間刀劍相搏的打鬥痕跡猶在,董宗遠拄著劍柄,一步步緩緩向宇文忻藏身的丘壑處走來。
董宗遠來到了宇文忻身邊,看著他懊惱不安卻又流露出的喜悅的表情,氣息微弱地說道:“屬下誓死保護侯爺……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必須早日入關。”
宇文忻看著他仍在不斷流血的胸膛,上前擦拭著,關切地問道:“你受傷了?”
董宗遠壓住傷口道:“沒什麼大事,劍劃破了皮肉……隻是小傷。”
宇文忻翻身上馬,隨後向眼前人伸出手道:“上來,咱們一同入關!”
這一次他並沒有縮回手,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或許是連日的長途跋涉把自己的身體消耗到不能支撐了。他騎在馬背上,看著遠處的炊煙,如釋重負一般想著,隻要撐過這一劫就能回到長安了。
晉國公府內,一派春意盎然。
宇文鈺身著光鮮赫紅大袍,從正院處興致勃勃地往後院走去,看他一臉興奮的樣子,原來是皇上下旨賜造平原侯的宅邸。
因父親忙碌長安城近畿守兵換防重置,以致連月不在府中。他第一次代父接旨,就接到了如此大的一件喜事——過不了多少時日,他就能有自己的府邸。到時候想如何鋪陳安置,大可以隨心所欲,不必時時處處受父親的管製。以往就連小酌夜飲,招幾個美婢豔童來笙歌助興,都要謹慎小心。每每想起這些事情,他都覺得自己這個侯爺當的實在寒酸窩囊。
越想越覺得心中憋氣,正要發作,卻聽到仆人急匆匆來報:“侯爺,賀蘭將軍回來了!”
“哦?真是喜事一樁接一樁,想必他是事成回來複命了?”宇文鈺聽到這個消息,更是心花怒放。
“事情似乎並不順利……賀蘭將軍受傷了,傷勢剛止住……”仆人瞧著宇文鈺的神情,卻不敢往下說。
難道如此精心設計、萬無一失的刺殺行動失手了麼?宇文鈺感到事態不妙,生怕暴露了自己陰謀,連忙問道:“如今賀蘭將軍人在何處?”
“他正在後院、您的書房裏,等了有半個時辰了。”仆人忙回道。
宇文鈺聽罷,隻道一句:“把後院伺候的丫鬟仆人全都傳喚出去,沒有我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說罷,轉身急匆匆地向後院走去。
進了書房,瞅見賀蘭豹子臉色略顯憔悴地坐在椅子上,連忙關緊房門。轉身問道:“賀蘭將軍此行是否順利啊?”
賀蘭豹子欲要起身行禮,宇文鈺抬手示意其坐下,繼續問道:“將軍怎麼帶傷而歸?”
“屬下辦事不力,請侯爺責罰!”賀蘭豹子滿臉愧然道。
“將軍如此說,想必是被宇文忻跑掉了吧?你的武藝竟在他之下,真是意想不到啊……你被他認出來了?”宇文鈺斜覷著他道。
“並沒有被認出來!”賀蘭豹子小心翼翼回答。
“那日我們六人埋伏於半路,宇文忻負傷在身,連走路都是極為困難的。原本是萬無一失,卻不想他身邊帶著一個貼身侍衛,年紀輕輕卻武藝高強。當時飛沙走石,屬下被其接連地惡毒偷襲,到最後竟讓他們給逃了!”
“那你又是怎麼回來的?其他人呢?”宇文鈺聽罷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個貼身侍衛怎麼會身懷如此絕技呢?
“還有一人與屬下回到了軍中。屬下本來已經奄奄一息,因想著要回來給侯爺複命,否則死不瞑目,這才拖著重傷的身體返回長安。屬下無能,請侯爺重罰!”賀蘭豹子聲淚俱下道。
“好了好了,沒被認出身份便好!你沒看清楚那個侍衛是什麼人?長得什麼相貌?”
“臉生得很,確實沒什麼印象,但他的劍法像是以前獨孤將軍的招式。”賀蘭豹子極力回憶著。
“難道是獨孤家的人?這次隨著楊靖出征的將領都有哪些人物?”宇文鈺開始對這個武藝高超的侍衛留意起來——此人倒是可以收為己用,如若不允就殺之除患!
“侯爺若要知道也不難,待屬下去軍中查問。哦,這個飾物是從那名侍衛身上掉出來的,想必可以順藤摸瓜,由此查出其主人是誰。”說著從衣袖中掏出一段已經斷裂的銀鏈子來。
宇文鈺接過那串銀鏈子,放在掌心細瞧,一時竟覺得眼熟,隻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好像是從前在玉鶴別苑與人爭執時……在不經意拉扯時看到的……似乎是戴在那人的手腕上……可是戴這條銀鏈子的人是個男歡啊!
對了,是那個打了他一拳又逃走了的男歡!他查遍整個玉鶴別苑都沒找到他!可他一時又想不起來那人的長相。難道那名跟在宇文忻身邊的侍衛和腦海中捕捉不到的模糊身影是同一個人?
但這怎麼可能呢?
宇文鈺想到這裏,更是一頭霧水。看來他要好好調查一番,舊賬還沒清,索性和新賬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