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燈熄滅，我直勾勾的望著天花板。
    黑暗，可以將所有情緒十數倍放大。我高估了自己的耐受力，今天但凡床上換一個伴兒，我一定毫不猶豫扭頭就走。
    偏偏，這個人容不得我造次。
    溫水煮青蛙，想著自己好歹體驗了一把高境界的折磨，可長夜漫漫，明天起床這一臉的倦色，要怎麼掩飾才好？
    很久之後回憶起來，Issac直說那一晚差點把他熬瘋，炮烙也就這個滋味兒了。
    我白眼一翻：所以這是何必，為難別人自己也撈不著好。
    他立刻笑得賊兮兮，下巴抵進我的頸窩，從身後將我抱住：“哪能啊？為媳婦兒，炮烙算什麼，隻要不壞了咱們辦事的家夥，什麼罪我都樂意為你受。”
    而我也是在那一刻才明白過來，明明這個驕傲的男人心裏憋著不痛快，卻仍沒有一走了之，不是愛又是什麼？
    當然，這是後話了。
    那晚，Issac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熬過半晌，不得不找些話題分散注意力。
    “離皓哥的生日不到一個月了，你準備沒？”他突然開口，就在我以為他已經心安理得睡過去的時候。
    “啊？”無意識的應聲，隨後腦子才轉過彎，我語不成句：“我……沒……”
    “今年估計得大搞。”他沒太在意我的心不在焉，語氣十分正經的與我探討道：“M國的offer已經過來了，Irene的行程定在年底。皓哥是……不會再開口留她了吧。”
    視線徹底失去焦點，Issac話裏的遺憾，我懂。
    我甚至也懂皓子。他的確不會留她，因為留不住。
    皓子和楊譽是竹馬，而和Irene，他們仨是青梅竹馬。
    Issac也許不知道，Irene認識皓子在先，他們倆才是真正的，兩小無猜。
    作為處尊居顯的官三代，皓子為楊譽和Irene做的，遠遠超過我們任何一個局外人所能想象的。
    楊譽的父親從商，年輕時曾是楚庭商界的一尊雄獅。
    楊譽自幼子類父誌，初中畢業就開始代父經營夜店的生意，雖然就當時的年紀來說，他還無法青出於藍，但天資優越的他，也算把那些產業經營得有聲有色。
    楊伯父和楊伯母當年婚敗的事，我知之不詳。隨後楊家遭遇的一係列變故，其中有多少促使楊譽一走不歸，至今仍像一塊千斤巨石，壓在我的心坎上。
    那是一場毫無預兆的不辭而別。楊譽走後，皓子接手了楊譽全部的生意，以及照顧我和Irene的責任。
    他確實竭盡全力，幾年的風裏雨裏，他要承受的，要承擔的，豈是我們能與之相提並論的。
    “皓哥……不會……”良久，我說。
    Issac不甚了然：“不會什麼？”
    原來最殘酷的，不是楊譽的不辭而別，而是我們的不肯作別。
    Irene毅然選擇離開，到底是因為她對楊譽的絕望，還是因為內心尚存期望？
    如果是前者，她需要的隻是時間。如果是後者，皓子留與不留，又有何用？
    我翻身坐起，捂住嘴，咳痛了肺。
    Issac見狀連忙靠近替我拍背，不免悔意道：“什麼了不得的苦衷你急成這樣，Irene又跑不了。你這是替誰心疼？”
    我頓時瞪大眼睛扭頭看向Issac。
    Issac也許是被我的誇張表情逗樂，手指捏住我的後脖子揉搓：“就你對你學姐的了解，她能跑到芝大去，就已經是做到頭了吧？”
    我一臉懵然。
    Issac又說：“這些年，你們誰翻得出如來佛的掌心？不過不怪你，楊譽既然有意把你養殘，想必裏頭也有你皓哥的意思。”
    就算不是真相的全部，衝擊力對我來說，也足夠強大了。
    Issac攬過我的肩，轉眼將我摟在懷裏，輕聲寬慰道：“你也別記恨你皓哥，就當時楊譽對你的占有欲，皓哥就算想拉你一把，估計也沒這個機會。”
    “你很了解他嗎？”我的語氣突然尖銳起來：“我不知道皓哥跟你說過什麼，或者是陳暨，但對我來說，楊譽曾經是我的全部。”
    “他是我的命！”
    那一刹的悲痛很難形容，四麵八方的黑色不斷湧進我的心髒，讓我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
    恍惚間全是楊譽的音容笑貌，曆曆在目。
    猛地推開Issac，繼而，我奪門而出。
    淚水肆意奔流，和多少年前一樣，完完全全，無法壓抑。
    如果每個人都有所謂的原罪，我想，我一定是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