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後一夜。
    是蔣楠留在這個寢室的最後一夜。
    也是，他與江洋共同度過的最後一夜。
    或許世事皆是如此，相遇時猝不及防，分別時恨錯難返。
    翌日黃昏江洋目送蔣楠與另一個陌生的男人相擁離開，直到消失在視界盡頭，江洋才發現，他想說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想掩飾的心痛卻再也掩飾不住。
    積存下來的悲傷隨夜發酵，急需找到一個出口，江洋就是在那種境況下，再次與陳暨碰麵。
    這個在初見時就被江洋定性為‘挺酷’行列的大三學長。
    沔水湖僻靜的小徑上，迎麵走來的二人顯然都為彼此吃了一驚。
    陳暨首先沒忍住，衝上前就給了江洋結結實實一拳。
    江洋讓陳暨揍得有點發懵，隨後反應過來，敏捷地躲過接踵而至的第二拳。
    陳暨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江洋也無心辯解什麼，兩人一時間竟是無言以對。
    這時樹叢後麵又轉出來第三個人，那人見了江洋和陳暨也是一愣。
    不過那人遠比他們理智得多，臉上的異色很快被冰冷替代：“你倆，動手了？”
    陳暨甩甩手，忿然道：“你他媽再來慢點，我連你也揍了信不信？”
    那人冷哼一聲，說：“省點力氣吧，一會兒有你使的地方。”
    接著那人轉向江洋，眯眼審視一番，突然說：“你跟蹤了他一個星期，怎麼，看上他了？”
    話中的‘他’並無指名道姓，但江洋知道對方說的是蔣楠，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腥，道：“這是我的事，沒必要向你交代吧Issac。”
    Issac尚未答應，陳暨反而怒了，眼看又要衝過去開打，卻被Issac搶先一步摟住腰，給抱了回來。
    “你他媽放手，老子第一次見丫就知道丫王八蛋不是好東西！今天老子要不把丫揍成個蛋，老子就改跟丫姓！”陳暨罵罵咧咧，用手隔空戳著江洋腦門，在Issac懷裏拚命掙紮。
    Issac給他氣笑了，攆住他就是不放，責備道：“剛回來就消停會兒，再鬧就把你鞋子扒了扔湖裏。”
    鞋子？
    這個詞多少有些突兀。
    江洋低頭望去，但見陳暨腳上小白鞋一塵不染，新得跟真空保存似的，正納悶，豈料這一句看似輕率的威脅，居然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陳暨立刻安靜下來，仿佛受了天大委屈，氣鼓鼓的待在Issac身邊偃旗息鼓，不再張牙舞爪。
    江洋遠遠看著陳暨紅撲撲的、別扭成一團的一張臉，還沒來得及意外，Issac又開口了。
    Issac對江洋說：“你別怪他跟你動手，這照片的事兒很明顯不是蔣楠的問題，也不是什麼偶然事件，看那拍攝的角度，你自己心裏有點譜沒？”
    江洋讓Issac問得一愣：“你…什麼意思？”
    Issac蹲下身替陳暨重新係好被陳暨自己踢鬆的鞋帶，一邊說道：“關於蔣楠的事情，不管是私生活還是照片，入學前我們就跟學校管理方打過招呼，不會隨便曝光，也不可能有人敢傳播。所以這次的事，很大程度上他是被連累的。也就是說……照片要針對的不是他，而是你。”
    此番言論勝似天雷，轟得江洋頓時渾身一震。
    他那時做夢都沒想到，遠在北方的血緣至親，竟會把家族的爭鬥，燒到逃亡南方的他身上。
    讓他更沒想到的是，蔣楠何其無辜，要陪他一同承受槍林彈雨。
    “這事的水深，我想你應該比我們清楚。蔣楠是我的人，沒保護好他是我的責任，賴不著旁人。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盡快處理好你自己的事，至少，別牽連他。”Issac的結句說得雲淡風輕，在江洋，卻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字字都紮在他心窩上。
    眼下緋聞鬧得沸沸揚揚，牽連甚廣。
    究竟該如何應對，又該如何善後，江洋絞盡腦汁，夜不能寐。
    他徹夜坐在寢室外的走廊上，一個人等再也沒有回來的蔣楠。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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